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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片云
文/朱耀军 发布于:2011-9-20 0:15:23 阅读:

  

  已经“立秋”好几天了,在这个南方的特区小城,却一点秋天的迹像也找不到,大路两旁的芒果树正郁郁葱葱。树叶在前阵子才刚刚落过,现在已全部换上了一身绿装。  

  阿灿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拎个手提袋进了保安室。从保安室登记完出来,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唉,总算辞掉了。他看了看时间,才915分。忍不住又回过头来,望了望这个像家一样熟悉的工厂。他突然间感到,似乎有个叫“失落”的家伙刚刚到他的心里光顾了一下。他在厂门口旁的那棵大树下蹲了下来,点上了一支“七匹狼”。这时,保安室的“老歪”探出头来,叫道“阿灿,进来泡茶,你坐在那里干吊呀?”阿灿笑了笑,向老歪摆了摆手。要是在平时,不用叫,他就会去。这是他平时下班后休闲和扯蛋的好地方。可是今天,他却没有了这份闲情和雅致。  

  这时,一辆黝黑锃亮的“皇冠”从厂内驶出,在阿灿面前缓缓地停了下来。老板,阿灿下意识地站了起来。这时车窗里伸出硕大的一个头来——平顶,头发紧贴着头皮的那种,不过他带着副眼镜,看上去就没有那么地凶捍了。“小祝,你在这里做什么?”老板问道。在厂里,老板一直这么称呼阿灿,阿灿姓祝,所以老板就叫他小祝。他本来要问他,为什么不去上班,可他看到了阿灿的行李箱,马上又想起,阿灿上午刚刚找他签过辞职书。“没等到车?走,到哪?我送你”老板下了车,一米八几的身材往阿灿边一站,足足比阿灿高出一个头来。“不——不用了——老板”阿灿感到十分窘迫。这时,老板盯了阿灿足有三四秒钟的时间,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藏在那镜片后面,有时真让人搞不清是谦和还是愠怒。阿灿突然想到,或许是自己的称呼激怒了他。在没辞职前,老板就不喜欢他这样称呼,如今,离开了公司,他听上去就会更觉别扭了。尽管如此,他还是脱口而出了。在这个百十个人的小厂,平时大家私下都这么叫——习惯成自然。  

  记得刚进厂不久,他去办公室找老板签字。“老板”刚叫出口,他就见到老板那原本一脸灿烂的笑容忽然间就乌云密布。那双正在签字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他用中指敲了敲那光洁且华丽的桌面,说道:“你不觉得这样叫很俗吗?”阿灿有些不知所措,“以后叫我张总。”阿灿觉得这语气明显缓和了许多。“嗯”,阿灿应道。“现在——叫一次”语气又变得强硬。“张总”,阿灿叫到。“嗯——好!”这时,老板向阿灿伸出了一个大拇指赞道。然后就往后一仰,整个肥胖的身体在“老板椅”里像个不倒翁。那次,从办公室出来,阿灿感觉有些好笑,又觉得老板这个人真有些让人琢摸不透。  

   

  

  “皇冠”在阿灿的目送下,很快就消失了。  

  “请问,这里还在招仓管吗?”一个声音怯怯地问道。阿灿回过头来,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身边站了一个人。他习惯性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白色短袖衬衫扎在还算平整的西裤里。那双黑色的皮鞋上沾满了尘土,与那件白色的衬衣十分不协调。看来像是走过不少的路。这时,阿灿还注意到了他手里拿着个“顺丰”速递公司用来装快件的一个硬纸袋。阿灿知道,那里面肯定是准备好了的面试资料。这身行头很恰当。阿灿在心里说道。要是没有辞职,定会是他去面试,这第一关他准会让他过的。阿灿想。他以前面试时,很多人在第一关就被他给“喀嚓”掉了。不就是面试个仓管员嘛,又算不上什么高级人才,有些人整得一身的名牌,还有的还挎个“山寨版”的“LV”包。有时,他就会幽他一默,“不好意思,我们这里今天不招业务员,请你们以后再来”。其实,阿灿知道这样做似乎有些太偏激了,但他却没法改。人,不就是这样么,有了权,别人就得跟着你的好恶而改变。“呵呵”,或许是被盯得太久了,对方有些不好意思地朝他点头笑了笑。这时,他才注意到是一张年轻且很腼腆的面孔。“在招。”阿灿忙答道。“你是来报道的吧?”小伙子问道。这时,阿灿突然就想:这个面试的小伙子为什么不去保安室问保安呢?而是过来问自己。或许和当年自己的想法一样吧,认为这样得到的信息往往比保安那里得来的更真实,更详细些吧。  

  在没进这个公司之前,阿灿和他一样,也是个愣青的毛小伙。那时什么都怕,又什么都不怕,有着一股子的冲劲。刚到这个特区小城时,他在一家做卫浴的厂做流水线工人。凭着那股子蛮干劲,很快混到了一个代理线长的职位——其实,也就是线长的“勤务员”。感动之余,他就把那些感激的话语整理成了文字,这对于阿灿来讲,算是他的强项。没多久,集团的内部报刊就登了出来,这一下倒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因为,在阿灿之前,还没人在集团报上发表过文章呢。后来,阿灿就被提为“储干”,接受公司新一轮的培训。俗话说:爬得快,摔得响。正因如此,他占据了一个课长早就精心为他表妹准备好的一个“储干培训指标”。后来,在工作中,他处处遭到那生产课长的排挤。不得已,他才转入到仓储部门。对于那个仍不依不饶的课长,后来,他索性辞职了。然后才进了这个工厂。  

  没想到在两三年的时间里,这个私人小作坊式的工厂得到了迅猛的发展,首先是低价买的那一块小山包的地皮,没多久就又被政府征回建生活小区,那幢正建到两层的厂房被老板偷工减料续以昼夜地建到了四层,一百多万的投入换来了六七百万的赔偿。再就是政府给新批的地皮一年后价钱竟上翻了两翻。  

  唉,人呀,这一生都是命,冥冥之中上苍仿佛已经注定了许多。他想到了在一次培训课上,一个讲师讲到的:这世界上最公平的事就是——“不公平”。不过,有些时候,还是需要魄力和胆识的!必尽“天上不会掉馅饼。”  

  正是随着工厂的不断扩大,阿灿慢慢地也就进入了工厂的核心管理层。  

 

  

  那天,他正在加班。桌上手机响起。  

  “兄弟,我——小江呀!”  

  “噢,小江,你好!”小江是他老表小姨的儿子。  

  “兄弟,听说你们厂正在招司机?”小江问道。  

  “嗯,是的”  

  “操点心把我搞进去啊!”  

  “可没多少工资呀!”阿灿如实相告。  

  “呵呵,工资多少我不大在乎,以后能和兄弟‘里应外合’,还愁它工资低?”  

  “不行,不行!”阿灿连忙说道。他理解小江所说的里应外合”是什么意思。  

  “那样早晚是要出事的”。说完,阿灿挂断了小江的电话。  

  必竟这个仓库是他在管理的。可尽管这样,后来还是出了事。  

  在接下来几个月的盘点中,仓库竟莫名其妙地少了一些东西,虽说价值不是很多,可这件事就像幽灵一样缠着阿灿,使得他夜不能眠。这可是件不可忽略的大事。阿灿感到很不妙。从厂长和老板看他的那种游离和似乎渗杂着不信任的眼神里,他感到了更为困惑和郁闷。  

  后来的日子里,一些相关的会议也没有再通知阿灿去参加,而是通知仓库里那个小关的老乡去了。  

  不知是哪位哲人说过:时间是检验真理的法宝。事情终究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后来,以仓管小关为首的三人偷盗团伙,因分脏不均而最终事情败露,被关进了看守所。  

  雨过天睛的日子。阿灿的心情清朗了许多。他有种如释负重,拔云见月的感觉。但是,他还是丝毫地高兴不起来。  

  狗日的小关,亏我平时对他那么好。阿灿骂道。看来这“老乡,老乡,背后一枪”说的一点都没有错。  

“干他姥!”阿灿又骂。  

 

  

  阿灿想了整整的一夜,最后,他还是打算辞职——不做了。离开这个他打拼了四年的战场——也是他的伤心之地。他要去一个新的环境里,有一个新的开始。  

  阿灿把辞职书递上去的那天下午,老板就找他了。“兄弟,真的要好好的感谢你呀!”老板好像有些激动,“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左膀右臂了。”老板那双肥厚温暖的手掌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说道。  

  “以前,也许我们对你有些误解,可这才能体现出你的人品和你的人格,也让我更进一步地认清和了解了你的为人。”那天,老板把他的辞职书撕成了碎片。揣着老板给的红包,从办公室里出来,阿灿觉得眼里似乎蓄满了一种东西,有种想向外涌的感觉。  

  此时,他觉得这日子就如小桥流水般轻快和美妙!  

 

  

  阿灿再次提出辞职的原因,其实他自己也不清楚。只是他觉得自己该走了。  

  那天,保安室贴出了一张招聘仓管的启示:因订单量增大,现需招仓管一名,高中学历,限本地户口。  

  “阿灿,你们仓库谁不做了?”下班后,很多人都这样问阿灿。  

  “不知道呀!”阿灿答道。  

  “开玩笑,你是仓库老大,你会不知道?”有些人就不依。  

  其实对招仓管一事,阿灿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公司也没有通知过他。此时,他也正是一头的雾水,也不知道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不过,他觉得“限本地户口”几个字看上去特别地扎眼,他猛地想起,他管理的这个仓库里面,就他一个是外地人——其他几个都是本地人。“高处不胜寒”,阿灿想,可这还没到高处呢。他想到过第一次用过的“身正不怕影子歪”的理论。但是如今,他似乎已经厌倦了,心里拔凉拔凉拔的,没有了信心,像一个刚走过二万五千里长征的人让他来个返程。在挨过了一个星期的“观察期”后,阿灿慎重地把辞职书交了上去。那晚回到家,他就把QQ签名改成“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顿时,他觉得身上像似卸下了副百十斤的重担,轻松了许多。难怪有的人天天更改QQ里的个人签名,其实,这里也不失为一种渲泄的好方式。  

   

  

  这人要是一旦对自己所处的环境没有了信心,对面临的工作也就失去了兴趣。那日子过得就如同嚼蜡般乏味与难奈。  

  好不容易熬到了发工资的那天,阿灿发现自己的底薪比以前多了两百。正纳闷,老板打电话找他。  

  “兄弟,平时辛苦你了”老板再次握住了阿灿的手。  

  “风风雨雨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你就忍心离开我?”说话间,老板的手臂抖了又抖。不过这次阿灿没有了上次的激动。他的耳边响起了上次老板对他说过的话:兄弟,从今以后,你可就是我的左膀右臂了。他想,或许,有些事情又一次给澄清了。不过,这次具体是什么事儿,阿灿确实不清楚。  

  阿灿这次是铁了心要走了。后来,老板塞给他个那个厚厚的红包,他硬是没有要。因为在他看来,其实,有些伤痛,用金钱是无法治愈的。  

  

  

  “涛子,涛子!”阿灿一手提着行李,一手使命地拍打着出租屋的门。涛子和阿灿是同一个村子,一起光着屁股长大的兄弟。应该就是这一间呀,阿灿脑海里还模糊地记得个大概。  

  “谁呀?”良久,屋里传来了涛子的声音。  

  “我,阿灿。”这时,房门开了。  

  涛子那双惺忪的双眼看到了阿灿的行李后,马上就有了一脸的疑惑:“你——这是?”  

  “辞职了,可能要在你这里住几天”阿灿说道。  

  “行,行呵。”涛子说。看看时间已是十二点多了。涛子出去买了两个卤菜提了几瓶啤酒。  

  “不是做得好好的,咋这么突然就不做了?”涛子问道。  

  “是不是钱搞够了”。他又问。  

  “你又不是不了解我。”阿灿说着猛地干了一口酒。  

  “唉,我就是没你肚子里那么多的墨水,要不,我早发了。”涛子说。  

  “小李庄的李辉那小子你认识不?和我是小学同学,他在一家电镀厂做了两年仓管,现在在县城买了两套房子了。”阿灿知道这不假,电镀厂里贵重的稀有金属多得是!  

  “就你现在,在仓库做老大好几年了,你说你没搞,谁信?”涛子说道。  

  这句话要是在以前说说,阿灿会“一笑而过”。可如今,他倒是觉得有那么几分的道理。他拿起啤酒“咕咚,咕咚”地灌下了半瓶。这时,阿灿想起了老家的父亲。  

  为人耿直的父亲在村里做了几年的会计,后来根据政策被精简了下来。那日,为邻居家做事,请吃酒。有人就劝他,下来了就下来了,反正也捞够了。或许是喝了点酒,父亲竟嚎嚎大哭了起来。当时,见父亲哭得如此伤心和委屈,阿灿就有些搞不明白,记得爷爷死的时候,父亲连一滴眼泪可都没有掉过。如今,他似乎感受到了父亲当时的心情,不过,最终他却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没办法,我和他们不一样。”阿灿对涛子说道。  

  “这骨子里的东西,改不了呵。”阿灿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涛子早已呼呼大睡了。阿灿才想起,晚上他还要上夜班的呢。他就独自一个人走了出去。  

 

  

  阿灿穿过喧闹的城区,来到郊外的一片空地。他躺在嫩绿的草地上。细细地闻着这青草所散发出的带着泥土般的气息。有时,他常会用嘴嚼着这些无名的青草,一根接着一根——似乎在品嚼着那久违了的家乡的味道。  

  望着蓝蓝的天上飘着朵朵的白云,他哼起了他最爱的那首歌:天边飘过故乡的云——它不停的向我召唤,当身边的微风轻轻吹起——有个声音在对我呼唤——踏著沉重的脚步——归乡路是那么漫长——当身边的微风轻轻吹起——吹来故乡泥土的芳香——  

  “我就是故乡飘过的那一片云!”阿灿自语道。  

  “即使明天注定要我依旧飘泊,那又如何,又有什么遗憾的呢!”他对着天空说。  

  “总不能为了停止飘泊而化做那片片的乌云吧。”  

  时间已经不早了,阿灿起了身,向那高矗入云的建筑走去。此时,他的身后晚霞早已染红了半边天!  

  

 

文章录入:朱耀军    责任编辑:墨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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