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屋后有两株大树:一株是桑树,另一株是刺槐。小时候调皮,喜欢爬树,槐花开时,我爬到刺槐上面摘槐花,花没摘到,却让刺在腿上也留下几道血口子。疼了好几天,被大人一顿臭骂,自此后是再也不敢爬到刺槐上去了。
桑树就不一样,皮肤光滑,枝条柔韧,我可以爬到树丫上,把枝条编成床,躺在上面,让宽大的桑叶遮住我的身体。风起时,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柔软的像妈妈的手指,不时地拂过我的身体。
当然,这不是我喜欢桑树的全部。我之所以在三十多年后想起桑树心生温馨,主要是因为小时候的“好吃”。
小时家里穷,物资也匮乏,很难吃到像样的水果。举个例子,门前的菜地里不知什么时候出了棵西瓜苗,长大后结了碗大的一个西瓜,妈妈把西瓜收在屋里说等天热了再吃,结果天一直没有达到我妈让我吃西瓜的温度,西瓜却耐不住热,淌了一地的水,从心里烂了。
西瓜没吃成,桑枣却吃了许多。
桑枣是桑树的果实,学名叫“桑葚”,我老家那里却叫“桑枣”,桑枣长成后和枣子差不多大,一颗棵地挂满树枝,看上去真的像枣子。五月底开始,桑枣的颜色渐渐地由青转红,味道也开始由酸涩变的甘甜。这时我和小朋友们便开始迫不及待地吃起来,常常被似熟未熟桑枣酸的龇牙咧嘴。
桑枣熟透以后黑中透紫,闪着幽幽的光泽。这时的桑枣甜的像密一样,摘一颗放到口中,轻轻地一嚼,清香甘甜的汁液立刻满口都是。
我家屋后的那株桑树结的果子多,个儿大,熟的也早,自然就成了我们这些好吃的孩子的目标。因为是它的主人,我的身份也因为这颗大树在小朋友中“显赫”起来,能和我一起爬到树上享受“空中盛宴”的必须是我很铁的哥们,稍微差些地只能眼巴巴地站在树的周围,等着我们吃好了,吃足了,在树枝上揣上几脚,熟透的桑枣便哗哗地落了一地,那些在树下已经馋的不成样子的家伙们就抢着捡地上的桑枣吃。
这样的好事情一直到我上学,有一天忽然觉得爬到树上吃桑枣,弄得满脸满身都是紫黑色的汁液,很不卫生。还有就是我觉着自己已经长大了,再和比自己小的“后辈”们争食实在不是件体面的事情。我就不再吃桑枣了。不久我就随父亲到城里读书,没了桑树,想吃也吃不到了。
许多年过去了,一次到超市买一种叫“大果粒”的饮品,从草莓、菠萝等众多的水果中,一眼发现“桑葚”两个字,那样熟悉、亲切,像久别的朋友,蹒跚而又固执地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的梦中又开始经常出现那株桑树,多年没回老家,已经记不起哪一株是桑树,哪一株是刺槐。我在梦中翻了个身,那些甜腻、圆润的桑枣忽然变成了刺槐的刺,从我的故乡飞过来,穿过梦境,扎在我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