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那年,我进入一所师范学校学习。这个学校的环境是如此优美:幢幢洁白壮观的楼房、四季芬芳扑鼻的花园、曲径通幽的小径、和谐的文化氛围、多彩的校园生活……让每一位来此求学的莘莘学子都欢欣满足。更令人愉悦的是学校的每位成员,无论老师、学生,或是食堂的大师傅,都是那么亲切热情、友好与和善,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这一切对处于花季年华的我们来说不亚于人间乐园。我们认真上好每一节课,老师们也认真教好每一节课。
在十几门的科目里,我们最喜欢的是美术课。这不仅因为教我们美术的是一位亲切如大姐姐般的漂亮女人,她的名字也很美,朱柳,当真人如其名名如其人。还有,她那一手绝活也让大家倾倒,这绝活不仅是她高超的令人赞叹的绘画技术,还有她那双白皙修长纤美如兰花一般的手,常能变魔术般地带给我们意想不到的惊喜。
一张纸币,她能奇迹般地变出一朵花来。一段彩带,她能折成不同的形状,小巧玲珑的各种花朵、可爱的五角星星、展翅欲飞的丹顶鹤,一张厚质白纸能造型为立体感很强、眉目生动的各种人物形象,就连我们的作业纸,在她灵巧的手中也变换成各种不同的形状,轻巧的小船、逼真的花篮、张着大嘴竖起尾巴的狗儿。甚至连我们带进教室未剥壳的花生,被她三两下用笔这儿一描那儿一画、竟成了一只憨浑笨拙可爱的小鸡崽……我们常盯着朱柳老师那双好看的手看,直看的目瞪口呆。每节的美术课,在完成老师教给我们的知识外,便缠着这位温和美丽的老师传授给我们一样样小小的“绝活”。
师范学校的学习讲究各科平等全面发展,无论语数英,还是体音美,都是每星期两节课,无所谓正科和副科,考试时也一视同仁。所以那个时候,我们真感激每星期有两节美术课,有那么多的时间来接触朱柳老师,有那么多的机会来学习朱柳老师的手艺。三年的时间里,我们学会了朱柳老师的很多技艺,不只是美术绘画,简笔画、素描、水墨画、工笔画等,更学会了不属于教学要求范围的手工艺术制作。我们用拙劣的水平制作各种各样的物品,赋予不同的含义赠送给老师、同学和朋友。
每一节的美术课,都是我们最开心的时刻,我们可以随便下座位向同学借剪刀工具等,可以没有顾虑地互相请教、讨论、交流,可以借不懂不会的理由向朱柳老师多说几句话,多听听她那如小溪流水般悦耳的声音,这声音传达给我们的,不仅是知识技能,还浇灌着我们追求美好理想,追求浪漫生活的心田。
那年冬天,大雪纷扬,远离家乡的同学们衣衫单薄,冻得瑟瑟缩缩。校园里银雕玉砌,花园里的那些腊梅花也没绽放散出芬芳,单调的色彩、肃杀的气味更让我们感到这个冬天是那么漫长那么寒冷。可是我们的朱柳老师,用她美丽灵巧的双手,带领着我们在这个冬天里让玫瑰花儿绽开在了校园的各个角落。
那节美术课,朱柳老师没有带着她的绘画工具来,而是带来了一堆花花绿绿的彩纸、还有剪刀、丝线、几根光秃秃的枝杈杈。我们很诧异,纷纷问她,今天学什么。朱柳老师用她那惯有的甜润的声音道:“同学们,今天我教给大家一样最好玩也最好看的手工艺术,做仿真玫瑰花。这是一种特殊的纸张,是褶皱纸。”她扬了扬手中的那卷各色纸,又道:“现在你们看好我的手,怎么剪,怎么折,然后怎么装点在枝桠上……”朱柳老师一边说一边开始做起来,我们紧紧盯着她的手看,生怕遗漏了任何一个环节。朱柳老师有条不紊地把每一个细节都做得很分明,很快,朱老师的手中就多出一枝栩栩如生的玫瑰花来,红花绿叶,分外鲜艳。我们惊叹,齐呼“漂亮!”
朱柳老师把纸张分发下来,我们开始根据她教授给我们的方法步骤操作起来。朱柳老师走下讲台,挨个指点同学们。尽管手冻得冰冷,但我们仍兴趣不减,热情高涨。不消多久,我们同样灵巧的双手使教室里的每张课桌上都绽开了各色玫瑰花,映着窗外的白雪,映着同学们红彤彤的脸庞,是那么娇艳,那么美丽。朱柳老师满意地笑了,我们看到她的笑容比玫瑰花儿更美更灿。
下课了,同学们高举着自己制作的玫瑰花开心地跑向校园,向同学夸耀,让它在风中与白雪共舞。还有的同学把一朵朵玫瑰花绑在光秃秃的树枝头,仿佛一刹那间,冬天消失了,春天来临了。校园里到处花绽枝头,春意盎然,到处洋溢着温暖的气息。
后来,我们自己又买了很多这种褶皱纸,利用课余时间又做了很多花朵,不仅有玫瑰花,还有百合花、桃花、梅花、荷花等等。我们把它们放置在教室的窗台上、课桌上,寝室的床头上、衣柜上。再点缀上朱柳老师教我们用彩带、小铃铛制作的风铃,用彩纸折成的千纸鹤,连缀成一串串、长长的挂在窗前。风一吹,那花儿就如真的一般迎风招展,那风铃儿便“叮铃”、“叮铃”地响起来,那纸鹤像要乘风飞走一般。白雪皑皑的冬天里,我们的生活竟被百花包围,被温暖包围。这个冬天,我们不再感到寒冷!
当每个夜晚来临的时候,学习劳累了一天的我们惬意地躺在舒适的床上,借窗外映进来的灯光,望着天花板上、墙壁上我们亲手用彩带、纸张制作的,用来装饰美化寝室的各种图案、物件,就会想起朱柳老师,便不知困倦地谈论起她的一切。她的才艺,她那美丽的面庞,温暖的笑容,特别是那双修长好看灵巧的双手,更是让大家赞叹羡慕不已。我们甚至会讨论起她那位帅得让所有女生都着迷的丈夫。咳,凡是关于朱柳老师的一切,在花季多梦的我们看来。都是那么美,那么无与伦比。夜间长长的梦里,朱柳老师也在招手向我们微笑。
毕业前的最后一节美术课,朱柳老师什么也没带,也没教我们任何东西,但她的一句话却让我铭记在心:“以后不要忘了我教给你们的这些东西,更不要丢弃它。它能美化你的生活,更能美化你的心灵。”快下课时,我们把送给朱柳老师的礼物纷纷递了上去,这些礼物,不值钱,不特殊,那是我们亲手制作的各样工艺品,一束束鲜艳欲滴的玫瑰花、百合花;一串优雅精致的风铃儿;一张绘画简朴的贺卡;一盒装满心愿的七彩小星星;一框装裱好的风景画;甚至几只笨拙可爱的“小鸡崽”……我们用自己最适合的方式向朱柳老师表达了对她的感激之情、赞美之情。在朱柳老师小心翼翼地捧着我们送给她的这些礼物转身离开教室的刹那,我们看见她那美丽的眼睛里有泪光闪现,教室里响起了女生的抽噎声……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生活的轨道上遗失了一些美好的回忆,碌碌的红尘岁月里,我也丢弃了朱柳老师当年教给我们的那些珍贵的手工技艺。但记忆的长河里,却依然有位美丽的女老师,一直驻留在我的脑海最深处。因为青春浪漫的年华里,是她,让我们的梦更多精彩,更绚烂……
姓名王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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