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睡醒来,懒于梳妆,灰色的孔雀翎披衫,长发抚肩,闲适的美。隔窗而望,抱臂,有些幽凉。雨还在下,从晚滴到明,从朝落到暮,丝毫没有停歇之意。
视线所及,是一段墙,脱零的漆,斑驳的白,暗黑的底,沧桑陈旧的感觉,好像一位迟暮的老人。墙的里侧,是一排平铺的墨蓝色石棉瓦,雨水落在上面,噼里啪啦得响,如一段铿锵有力的音乐。墙与瓦之间,有一棵苍翠婆娑的树,未见开花,已挂青果,繁盛的枝桠穿越墙的高度,招摇在风雨中,凭云水悠悠过。
顿然觉得那沉稳朴实的墙就像是父亲,那树就是可爱稚幼的我,晴天,迎来鸟语花香,让我可以仰望你的脸,灿烂地笑;雨天,阻隔一片狂风暴雨,让我可以安然休憩在你的怀里,任性地撒娇。
这么多年,你一直默默无闻地奉献着。我哭了,你慈蔼的眉焦急地凝成一道锁;我笑了,你苍老的脸忍不住笑成一朵菊。你总是无艾无叹、无怨无悔,坦坦荡荡地屹立在那儿,不管风雨、不管病患,且听风吟,默数春秋,用深遂爱怜的眼眸注视我,用身体保护我快乐成长。纵然我壮实高大了,你还固执不语地守护着;纵然我被移栽了,你我的心还聚得这么近,这么紧。
当我这样想时,心里涌上一股亲切的暖意,此刻的父亲在干嘛呢?也许正抱着双臂,依着门框,享受这雨里的恬淡时光吧!而我与你是那么的相像,修长清逸的身姿、凝神思考的表情、书写绘画的细致、娴静温和的脾性、豁达真诚的心态。
你昵称幼年胖墩墩的我是笨拙的小狗熊,无论饿着饱着,醒着睡着,只要发出一声团饼糕粽(我的极爱)的召唤,我会立马跳将起来,俩单凤眼熠熠生辉。你曾说因为那时要挣工分,只好无奈地把我扔在田地的草堆,任蚊叮咬,我从来不哭闹,只会用胖乎乎的小手抚摸着豆粽一样的四肢,甚是乖顺。你也会心疼地抱起我,用胡茬扎我白嫩的脸蛋,然后再想放下我是万万不能了,原因是顽皮的我得了宠溺长了机灵,双腿紧紧箍住你挺拔的腰身,剥离不得。你还取笑学龄时玲珑瘦小的我是丑小鸭,浑身全是泥污,不知美是何物。偶尔我会谈起你哄我吃奶的情景,你憨厚地笑,说:“这孩子,前世的事也记得。”我眨巴着出落成双双的大眼睛,得意地抿笑。
从小到大,我都是比较古灵精怪的女孩,不喜欢脂儿粉儿,不喜欢装饰打扮,不喜欢家长里短,偏喜随你东岭西沟,捕鱼捉蛙、上树下渠,无所不能。那时我屁颠屁颠地跟在你身后,你走,我跑,练成了箭步如飞,就爱粘着你,别想把我丢下,嘻嘻!长大了,我让你乘车方便省力,你非骑着破旧不堪的自行车(我以前不懂事称是破坦克),吱呀吱呀地慢行稳进在乡间小道,大老远就可以听见了回家的声音。而我在你来单位看我后,执着地送你出门,送出很远,直至在你骑车的身影后站成一道风景,有一种牵念,一路追赶,追赶。
三个女儿中,你最引以为豪的是我,因为像极了你,戏称我是上海牌正品,最不放心的也是我,因为我过于老实,怕我太简单了遭人妒忌,怕我太善良受人欺负。当然源于我极强的造化,小时候就是功力深厚的马屁精,有我,你和母亲相濡以沫,不会有长久的争纷,有我,虽清苦困难却温馨和睦,对吧。呵呵!其实女儿长大啦,也知道圆滑地为人处事,也知道八面玲珑清廉为官,你就放心吧!
你话语不多,更多在行动上表达你的情感。每次回家,我急急地搜寻你的身影,喃喃地喊声:“爹爹!”你应声:“小容回来啦!”每次临走,你提着东西,送出门,看着我钻进车子,叮嘱我:“有空回来玩啊!”记得我红妆妖娆,你木然呆立,不发一语。记得我纱裙娉婷,你冷幽默地长叹一声:“我家丑小鸭变白天鹅了~!”脸上竟写满了不舍。当我惊讶于枇杷树上的袋子,你解释说怕鸟儿啄食,随即摘了来我吃。我喜欢吃咸骨头,你担心率直的母亲悉数给了乡邻,偷偷为我在腊八粥里挑出来藏在厨柜。我喜欢吃糖,你会把别人发来的喜糖收集一处,等我回家。
写到这,竟然哽咽了,《卓玛》响起了,妈妈的电话,告诉我电话线路恢复了,连续下雨,故障了许久,父亲怕我无法联系,昌着风雨爬到楼顶抢修好了。我知道无论何时,你都是那么可亲可敬,辛勤地劳作,无争无求。不管我伪装得多么坚强,在你面前我永远都是你的宝贝女儿,我可以轻松地卸下面具,依靠在你的身旁,那份真实安全的感觉真得很好。
六十四年,岁月如梭,在风声中催老了容颜,现在的你,粗硬的头发已全白了,清俊的面容也刻上了流年的印记,简朴的你总不舍得穿新衣,一袭褪色的中山装,一双军绿的步鞋,所有的所有,都那么清晰地映在我心上,好想好想老爸。
父亲节了,而且下周日就是你生日,由心地祝愿爸爸:节日快乐!生日快乐!你和妈妈都要安康幸福哦!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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