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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流瓶(赴约) 文/icetea
 

编辑按语:截止今天(11月30日),本网2010年度征文—— “赴约(小说·故事)”主题征文结束了。从2010226日至今,征文历时9个月,共发表征文130余篇,《漂流瓶》是最后一篇征文,文章中的漂流瓶经过20年左右的漂流,终于完成了一个轮回,再次回到主人的身边。这是一个奇迹,这又预示着什么呢?感谢作者icetea给我们带来了这篇精彩的《漂流瓶》!  

本网自2009年起,开始举办年度征文,每年度的征文,我们都确定了一个主题,目的是让作者围绕主题进行创作,这样,既可以增加征文的针对性,也有助于作者的创作。虽然我们的征文没有奖金,但是,很多作者对征文还是充满热情,积极给我们投稿,这让我们深受感动。  

2010年度赴约主题征文结束了,我们将邀请有关专业人士担任本次征文评委,客观公正地评选出获奖作品,对于获奖作者,每个人都将获得本次征文的奖品和证书。当然,奖品是轻微的,但是,却见证了忽然花开文学网对文学的热爱。而每一篇征文,也都凝聚着作者的心血,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希望,参加征文的作者能一如既往地热爱文学,一如既往地支持忽然花开,获奖不是目的,贵在参与,贵在坚持,要相信,有付出就有回报,终有一天,你会成功,你我都会成功!  

最后,感谢所有参加征文的朋友,感谢所有关心本网的朋友!  

   

   

我记得,在我三岁的时候,爷爷第一次带着我到海边。那个时候我的心情比大海还澎湃,当时他让我做了一件特别浪漫的事情——放漂流瓶。    

这件浪漫的事情用我爸的话叫意识流,用我妈的话叫装嫩。没有人关心我在漂流瓶里放了一张纸,更没有人关心我在纸上写了什么。    

我写了我的理想。    

不过现在我不用他们关心了,我上了大学。并且我为了能有朝一日再次与我的漂流瓶相遇,我选择了一所滨海大学。我时常一个人去海边望着天海交接的地方等待我的漂流瓶归来。我觉得等待漂流瓶这件事比放漂流瓶浪漫多了。    

但这种浪漫没有人能够与我分享,其他人觉得我傻极了,他们用一个公式计算出了我等待到我的那个十五年前放出的漂流瓶的几率是小数点后八个零加上一个一。然后他们开始斜着眼睛觑着我,忧愁地发问:你脑袋这么不灵光,是怎么把分考得那么高的?    

如果我回答的话他们肯定会不屑一顾,他们会说我不讲实话想自己独占好处。于是我就装得高深莫测笑而不答,这下更坏,他们说我轻视他们,连骗一下都不愿意了。    

好吧,我还是一个人痴痴地等着我的漂流瓶归来吧。这样的等待起码可以让我暂时逃避他们的咄咄逼问。但是爸爸说他们全都是我人力资源库的一部分,慢慢积累你才会织造出自己的关系网络,同时妈妈也说多个朋友多条道,多个敌人多堵墙。但是我不喜欢他们。    

不过我还是在大学中交了朋友的,我的朋友是张建和王锋。而这两个朋友里我更喜欢张建,他跟我一样成绩优秀,那个关于我等待我漂流瓶几率的数据就是他告诉我的。    

他说,优秀是他的习惯,他只跟优秀的人相处。    

我说,我不算是优秀的人。    

不,你是。只不过你优秀的方面有些单一,但这没关系,在我眼中你依然是优秀的人,因为我相信你以后会有好的前途,你会在专业领域有所成就,这从你的成绩中就可以看出来。如果你认为自己不是优秀的人,我觉得你有必要调整一下自己的认知坐标。他说得底气十足。   

但其实我并不关心我是不是优秀。我也不是很关心我未来会不会在专业领域有所成绩,我最关心我那还在游荡的漂流瓶。    

当等待成为一种习惯,我便拥有了耐心和毅力。    

海滩上细沙如金,我望着远方,眼神没有焦点。    

其实我得到我们班唯一一个国家奖学金名额的消息我是最晚知道的。这消息是通过短信的形式最先发给我的。当时我的手机落在了宿舍里,他们听到铃声就禁不住好奇心看了短信,我从海边回来的时候大家就都知道了,唯一不知道的就是我。    

我觉得大家的目光都有些奇怪,我只听见他们说我要请客才行。我经常被要求请客,理由包罗万象,甚至是今天我帮一个漂亮的学妹搬了下桌子这样的理由都有,所以我也不会放在心上,我记住了李锋的话:在大学酒席是联络感情最坚实的途径,所以别人要让你请吃饭的时候多半是好事,别推。顺便提一句,李锋最喜欢跟我联络感情。    

于是我一如既往地爽快答应了。而他们看完的短信就存在我已读信息里(我的手机还没有强大到会识别主人),所以我就一直被蒙在鼓里。    

最终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因为我去找李锋吃饭的时候,我听到了他在讲电话。    

李锋说:李导员,我听说咱班唯一一个国家奖学金的名额您给了沿生同学,是这样啊,我了解到我们国家奖学金的申请条件有一条是两个学期的思想道德素质必须是优对不对?可是沿生同学两次都得了良,对,是这样……嗯,对,我是考了第二,嗯,那谢谢导员了。  

我站在李锋宿舍门口不知道该出去还是该进去,这是我第一次获知我获得了国家奖学金的证书以及8000块钱奖金的消息。正犹豫的时候,李锋看到了我。他有些吃惊,但更多的是愤怒。    

他冲我吼:你怎么偷偷跑人宿舍来,都不吱一声,你这是在侵犯我隐私你知不知道?!  

我说:你每次进我宿舍的时候都不敲门,然后说这样才不生疏的呀,所以我才……  

他恼羞成怒:你偷听我讲电话还嘴硬,快出去!    

我于是出去了,我跟着一群以我今天发型很不错理由的人一起去吃了一顿饭。我吃的很不开心,因为桌上有很多人我都不认识,但是我还是买了单。    

晚上回来的时候我又一次路过了李锋的宿舍,我低着头,闭上眼甚至想闭上耳朵来确保自己不会听到他的其他任何隐私。但是我还是听到了。我听到他朗声大笑,他说谢谢导员,我马上就把申请表填好交过去。    

然后看见很多人涌进李锋的宿舍,向他道喜,然后他豪爽地说:明天我请大家吃饭!在场的都来啊!    

他对我说:“沿生,早上对你发脾气了真是不好意思!你别往心里去,明天我请客,一起去啊!”    

我说好,同时明白了我们班的唯一的获奖者不再是我了。我把自己放在床上,但我的心情乱得想天上的星星一样,我辗转难眠,于是我索性起来又跑到了海边去继续等我的漂流瓶。   

因为我彻夜未眠,所以第二天我没有去赴李锋的宴,因此我也就不知道在饭桌上发生的戏剧化的事。    

这件事为李锋与张健分裂做了足够的伏笔。    

我从别人绘声绘色的反复描绘中得知,当李锋正举杯发表慷慨激昂的感谢词时,导员一个电话打来了,李锋以为是祝贺的电话,接电话的时候神气活现让大家都安静下来让他听电话。可是,他听了半分钟后脸就彻底拉拢下来了,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所有的人都疑惑地注视着李锋。只有张健在旁胸有成竹地品着酒。    

李锋挂了电话后恼羞成怒,他对张健怒目而视,然后咄咄逼问:“是你搞的对不对?你就会搞这些小动作!你给我滚出去,我才不请你这种卑鄙小人呢!”    

张健一如既往地平静无比,他放下酒杯,冷冷地反唇相讥:“搞小动作?这可是你的专利,我可不敢剽窃。我只是如实地向老师表达了我的疑问,我们学校申请国奖的条件里就是存在专业成绩要求在百分之八十以上,而考参加活动加分的你是不符合要求的,我没有做错什么。就算我做了什么,就像你对沿生说的那样,我也只是在争取自己应得的东西罢了。实际上,今天我在来以前就已经得知了获奖人换成我的确切消息,但是,我觉得这件事还是由导员来告诉你比较好。并且我觉得如果结果变成这样的话,今晚这顿还是由我来买单比较好。这也是为你考虑。你确定你要把我赶出去吗?”    

接下来李锋的表情千变万化,但最终还是转为了理智的恨意。    

描述的人一脸兴奋地说:“他恶狠狠地瞪着张健走出了酒店,所以最终买单的人是张健。”    

我觉得他们怎样都没关系,这次国奖的风波已经把我大学稀有的友情搞得一塌糊涂了。我只希望这件事赶快过去,我的漂流瓶赶快回来。    

但漂流瓶没那么容易回来,这件事也没有就这样结束,似乎从一开始就注定这将是个要全部感情全军覆没的噩梦。    

张健是个向来稳重的人,成为国奖的获奖人后他仍然是这样。他依然埋头于那些复杂的公式符号,任何事情都可以以数字的方式输入,以人民币数额的方式输出。    

我对那些公式符号没有兴趣,但是却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理解并记住他们,并运用得恰到好处。张健对此充满疑惑与抱怨。    

有一天我实在不知道要对他仅有的言语,也就是对我天赋异禀的学习能力的抱怨要回应什么的时候,我问他,你到底想要什么呀?    

他对我的问题嗤之以鼻,他说:“不要像个酸秀才一样天天想这些不切实际没有价值的东西。我只想把该学会的学会,然后转化为劳动力输出得到报酬。兄弟,我劝你一句,人嘛还是现实点好,你那漂流瓶还是不要等了,等到了又怎样?你又不会因此使你的道德素质评分为优。”    

我本来已经忘了国奖的事,但他骄傲的姿态和嘲讽的语气让我又想起了这件不愉快的事。我无言以对。    

他们说的似乎都对,但是跟我,跟我的意志都没有关系。看到他一张一合的嘴,我只想到了一个词:荒谬。    

这是我第一次明确地感觉到自己对他,对他们的鄙夷。我意识到我与他们的差距。我更像是个摆设,是个道具,是个笑话。    

于是我突然站起身来,闷头离开了还在发表高见的张建。我又去了海边,就在今天我遇到了我一直等待的漂流瓶。    

我发现这个在阳光的照射下莹莹闪光的小东西的时候,正绝望地想我也许再也等不来我的瓶子了。但是生命就是这样不可思议,跟荒谬的人们一样不可思议。    

我小心翼翼捧着我的瓶子,就像虔诚的信徒供奉圣经一样带着庄重注视我的瓶子。我不敢打开它,我害怕打开后我会发现这个瓶子里的那张字条不属于我,我怕我的一个小小的动作会粉碎掉我的梦和喜悦。而现在,仅仅是注视就让我足够幸福。    

我觉得这个瓶子是我带着多年的老友,它像遵守诺言不远千里而来的知己,我对这种的恩赐心怀感恩和谦卑。    

但我沉浸在我远道而来的幸福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导员异常亢奋地对我说,我确定为我们班的国奖获得者了,已经经过院里审批了,不会再改动了,这是根据院里今年新确定的评判标准而设定的。    

我不想有任何人打扰我此时的幸福,所以我平淡的说了声哦,然后问还有事吗?那边显然对我的无动于衷不知所措,导员诧异良久然后说没事了。我就果断地挂了电话。    

等到第二天我从漂流瓶的喜悦中稍微清醒一点以后我才想起了导员的话,这时候问题像泄洪的泥石流一样轰然袭来,怎么获奖者又是我了?那张健呢?    

这个时候传来了张健撕心裂肺的咆哮。他不甘心地不停地用脑袋撞墙。    

我听见像心跳一样间歇响起的沉闷的声音--砰、砰、砰。    

我惧怕这种场面,有一种突然发觉周围世界都扭曲起来后的焦虑和惶恐缠绕着我,我觉得张健要疯了。我伸手抱住我的漂流瓶匆匆跑出了寂静无比的宿舍楼。    

我还是听见那像心跳一样的头颅撞墙的声音--砰、砰、砰。    

我想,张健是真的疯了。    

我退学了。    

从此以后我的对周围的人都充满了抵触,我只爱我的漂流瓶,只要抱着它,我才可以平息我的恐惧和不安。    

张健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疯了,他很好。据说他那天撞墙的时候很多人劝他他都充耳不闻,于是众人惊慌失措下只能通知了120110和精神病医院。但是当那些警察小心翼翼接近他的时候,他突然抬起头无比冷静地对他们说:“你们做什么?我撞墙只是在惩罚自己这次没有得到国奖,但我下定了决心会更加努力,下次国奖一定是我的。至于撞墙,我当然已经精确控制了撞墙的力度,肯定不会引起头颅骨的损害和脑震荡。”    

第二年,也就是我抱着漂流瓶入住精神病院的那年,他真的得到了国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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