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是公元1995年,我们这一批来自全县23个乡镇的少男少女带着简单的行李,揣着梦想汇聚在一所异地的师范学院。身在异乡的孤寂使我们二十多人亲密地团结在一起,是校友、是老乡、是朋友、是兄弟姐妹,我们之间凝聚了一股默契、无法分割的力量,无论在校园的哪个角落,无论在人头簇拥的公共场所,我们总能找到让我们熟悉亲切的面孔,或相视一笑,或淡淡的一句“老乡”的问候,心头油然升起一种身在异乡心不孤的温暖来。
我们是一批被别人轻视的“委培生”、“高价生”,是被本地师范院校筛选淘汰后却又托关系走后门硬挤进师范校门的异类生。我们的父母倾其所有煞费苦心千方百计把我们送入高等学院的校门。我们县招生办领导在额外多收了我们每人三千多元的委培费后,把我们委培给了远离家乡的x县教育局。当我们衣衫简朴风尘仆仆地提着简单的行李出现在这座洁净的校园时,我们感觉自己是如此渺小和微不足道;当我们看到那些由父母陪着的衣着光鲜的本地学生时,我们又感觉自己如此孤单和冷清。当我们找到各自的班主任注册,看到他因听说我们缴纳了一笔高额学费而吃惊得瞪得溜圆的眼睛,我们隐隐约约从中读出了复杂的内容:轻视、不屑、怜悯……从那一刻起,我们便暗暗发誓,用以后的努力来弥补我们所受到的不公和歧视,用知识才能追补回父母为我们所付出的那笔高额学费。
我们与本地的“低价生”格格不入,私下里却暗暗较劲。我们刻苦努力地学习,积极参加各项活动,竞选学校、班级干部……我们25人各显身手。学习成绩优秀拔尖的李君、刘君,经选拔加入了学校的尖子生培训班。三年后他们直接参加高考,以优异的成绩被全国重点大学录取。那年学校二千多名学生,只有六人考入重点大学,而我们这批来自偏僻穷困小县的25人中就占了两个,我们为之欢呼沸腾。
在一个回母校拿毕业证的日子里,大家大张旗鼓热闹地庆祝了一翻,而那些曾经讥笑轻视我们的“低价生”们则徒有艳羡。我们当中有口才出众,演讲激情澎湃,屡次在学校组织的演讲、朗诵比赛活动中获奖的邓君、肖君;我们中有文采飞扬,激情四射,多次在校广播站和校园文学报上发表诗歌散文的王君、柳君;我们还有组织能力出众、担任班干部的袁君、孙君;有多才多艺吹拉弹唱都通晓的秦君;我们还有被冠以“班花”之称美丽动人、温柔恬静追究者众多的周小姐;有乐于助人,豪爽大度热情的吴君,就连我这个最默默无闻、内向自闭的丑小鸭也被选拔为校园广播站的宣传员,担负着每星期供稿的任务,并在业余时间自练了风琴,虽然曾因在课堂上爱睡觉、爱看大部头老遭老师批评,但却在每次考试中名列前茅,让师生们难以置信。
我们是一批优秀的学生,我们用自己的努力和实力证明了自己,我们并不比任何一个学生差!虽然曾被家乡的学校拒之门外,虽然我们曾为此付出了高额的代价,但是我们却取得了那些被视为优等的学生所不能取得的成绩。我们每人都带着签有“优秀”、‘良好”的毕业签定书离开了这所异乡的师范院校,踏上了工作岗位。
一次办公室闲聊,同事们谈起了当年考师范的经历,其间一个同事又沾沾自喜地炫耀起他当年的伟绩来:以全乡第一名的成绩被本县师范学校录为低价生。语里话外似乎对我们这些当年去外地求学的委培高价生充满了不屑,其实在教学水平及综合能力上,我早已超过他数倍!
十年的风雨磨砺,十年的教书育人,我们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也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搏得领导的信赖和赏识,成为本单位的中坚力量。无论遭遇何种困难,我们绝不轻言放弃,也不轻易向对手低头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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