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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入白藏(赴约) 文/icetea
 

  一

  我看见她俯首看书的剪影后是大片大片漂流而去的云。

  夏末残留的季风裹夹着最后的湿濡气息仓促退却青春的剧场。

  我回到宿舍的时候发现,于天正用一张阶级斗争苦大仇深的脸在宿舍抱怨生活费透支后的惨状。

  他用一句话总结了造成他现状的原因:“恋爱就是一种消费。”

  在他与夏珏交往一个月后他开始下这样的结论,表情抑郁而沉痛。

  我一语不发地躺到床上,感到一阵悲凉。我想起我和于天也曾志同道合,常常披肝沥胆地高谈阔论。我们过去讨论的话题经天纬地:从尼采到叔本华,从弗洛伊德到鲁迅,从司汤达到普鲁斯特···那时我常常因为能遇到这样一个同样为人生重大命题而冥思苦想的知己而庆幸知足。

  只是我们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为艰涩晦暗的人生问题而彻夜长谈,他已找到解决之道,投身于五光十色的校园活动和靓丽时尚的女孩子中。他说:“行动起来,这才是重要的。”

  而我却继续穿梭在图书馆到宿舍的小径上,形只影单。

  我的脑海里又浮现起刚刚在图书馆的画面。夏珏还是坐在十楼西南角靠窗的位置,耳朵里塞着耳机,桌子上只放着一本书,还是郭敬明的书。

  我不由自主地走过去,她觉察,抬头,看到我,微笑。

  像雨后洁白的山茶。

  她看书的时候凝目锁眉,旁若无人,只偶尔向下眺望空旷的校园广场和林立的高楼,目光寂寥。在图书馆一待就是一整天。

  她说这样有一种与世隔绝的感觉,孤立而自由。

  其实是我先认识的夏珏。

  第一次见到她是她作为低我一届的新生入学的那天。所有的新生都是父母围绕,百般询问,殷殷叮嘱。唯有她,一个人,站在人群中,瘦削苍白,淡然平和,好像随时可能被熙攘的人群和鼎沸的噪声淹没。

  我以同专业的学长的身份帮她把行李提上宿舍楼,行李出人意料的沉。把行李抬到她宿舍之后我大汗淋漓,坐在椅子上气喘吁吁地问箱子里到底是什么,她微笑道谢,然后打开箱子,我看到满满一箱子的书。

  郭敬明的书。

  正当我目瞪口呆的时候,于天猛地撞开了夏珏宿舍的门,大步流星走了进来,手里提着田羽瑶的行李箱。

  田羽瑶是夏珏的舍友,也是于天的上一任女朋友。

  二

  阴雨连绵,天色阴霾。

  无数五颜六色的雨伞绽放。

  雨丝打湿浇暗了路旁的树叶。

  我问夏珏,为什么总是在看郭敬明。

  她笑,说:很多人问我这个问题,但是我只能说就是喜欢,因为喜欢所有在看。我不愿意对自己刨根究底,这是在给自己制造问题。子杉,你全部的矛盾都来自你对人生意义的质疑。有时候,浮于生活表面只是享受她就足够了,没有必要百般的确认推究。

  她叫我子杉。

  有大概两个月的时间她都恭恭敬敬地叫我尹学长,我每次都说,叫我子杉就好。她总是笑而不答。

  记得第一次她用“子杉”称呼我的时候,我高兴地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看,然后喜不自禁地抬起手来拍了拍她的额头前的刘海,刚要说话就发现她的脸早就绯红一片。这时我才意识到拍脑袋这个动作有些太暧昧了,也就尴尬地坐在原地,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正当我们两个都脸红坐在椅子上的时候,于天突然坐在我们两中间,他揽过我说:“兄弟,晚上一起吃饭吧,我跟那个坏脾气的大小姐又吵架了,我又成孤家寡人了!”

  我胡乱答应着。于天转脸对夏珏也说道:“夏珏,一起吧?”我听后也紧张地望着夏珏。

  夏珏的脸红未退,倒添了一分妩媚。她两眼闪烁飘忽,并不看着我们,低头推脱道:“晚上有事,不去了,你们去吧!”然后就起身走开了。

  “今天发现她有些不一样,原来她还挺好看的···”于天失神地感慨道。

  我不由得点点头。

  于天看后,挂起揶揄的笑凑近说道:“尹子杉,是男人就去追啊!再不出手可要被抢走了啊···”

  一种骤然暴漏在众人眼前的羞辱感和不安全感强烈袭来,我矢口否认,正色道:“别胡说!我就把她当小妹妹。”

  于天被我的严肃搞得将信将疑,忙又笑着试探问:“要真是这样,我可得为我们这个可爱的小学妹物色个人去了,这样的话,你这个当人哥哥的没意见吧?”

  “我能有什么意见,只不过这是她的私事,主要还得看她自己。做大哥的做个参考总也是分内之事。”

  我又抬眼寻找到夏珏那单薄的背影,渐行渐远。

  第二天,我就听说于天就和田羽瑶分手了。

  一个月后,我又听说于天又有了女朋友。

  这个人就是夏珏。

  三

  斜阳轻薄,行人稀疏。

  枯黄败落的梧桐叶,为什么听到了碎地的声音。

  不管是于天还是夏珏,还是我,我们都地绝口不提另外两个人的关系,彼此心照不宣。

  一直以来我都害怕我的生活发生变动,这种惧怕带着深深的倦意和默然。哪怕事实是我的生活早已经面目全非,我也想守住这片废墟。

  我和夏珏还是像以前一样每周末晚出来散步聊天。但无法像以前一样自在安然。忐忑的是三个人。

  我们并肩无言地走着,声音被噎在喉咙,沉闷的缄默。

  我意识到我应该打破僵局,所以我还是问了那个我问过无数次的问题:“还在看郭敬明?”

  不出所料,她点头。

  她抬头望了望皓月当空,拉紧了风衣上,幽幽地说:

  “我喜爱他笔下的那些人,那些事。他们让我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并且,这种自我存在的感受没有压力,没有比较,没有失望,没有担忧。

  文字和现实的这种适度的距离让我感觉安全。

  正因如此,我才能带着超脱的心情,没有私欲的审美眼光去看待和感受那些人那些事。我在用这种方式消耗自己丰沛至泛滥的情感。我隐隐知觉到他的那些文字其实就是在绞尽脑汁地赚取钱财和名利。他在利用年轻的同情心、好奇心、虚荣心来行骗,我看到他的吃力和骄傲。但我被骗的心甘情愿。”

  我听见她的停顿就像是一声隐忍的叹息,她说:“一直都是。”

  “如果你真的甘心,你就不会用他来充当借口。”我盯着她说。

  她望了我一眼,继续说道:“只不过,我更喜欢他早期作品中那些精美的有些累赘的句子。我爱那些文字。他们散发出沉睡的霉香。”

  我停住脚步,注视她,说:“你终于可以这样陈述自己。”

  “其实我一直都明白我这种崇拜追逐飞蛾扑火般的无力和盲目,但是这样我会获得安宁。为此我不惜蒙蔽自己的双眼,甘心迷失沉浮。”她的声音空灵而悠远。

  我听到她的陈述,缓慢而沉静。我看到她的面容,剔透而阴郁。

  我想拥抱她。把她严严实实地包裹在温暖和黑暗里。

  就像覆盖住自己的耻辱。

  但是我没有。

  我用冰冷的声音说:“夏珏,我看到你的懦弱,真实的,彻底的,来源已久的,面对他人时防卫似的懦弱。因为懦弱所以你寻求依附,但同时你又那样自私,自私得压抑不动声色。你的爱并不稀少,只是你的脆弱让你对周围的人都保有距离以获得安全感。你把你的感情付诸于那些与你无关的保有距离的但同时又可以默默关注的对象,至于于天,他不过是另一个郭敬明,他成为你想象的工具和介质。

  夏珏,我看到你一直在试探。你还是不会爱。”

  我说着,觉得每个句子都结了冰。我面对着她就像面对着某个自己。

  她的眼眸由明亮转为暗淡。她冷冷地注视着我。

  或者说注视着我眼中的自己。

  和我一样。

  最后她说:“你又何尝不是这样,你从不轻易允许自己的世界被进入,你的防备因为你的质疑更加坚不可摧。你甚至都不接受你自己。”

  四

  天空坦荡而苍茫,万里无云。

  澄澈天空下白光四处流淌,空气轻薄透凉。

  她站在风中,长发飘扬。

  没有围巾,没有温暖。

  咖啡馆里人很少。放着淡淡的钢琴曲。

  于天笑,他说:“子杉当时说到你,他说你是一个少言寡语但笑容温暖的女孩子。”他停顿一下,“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他喜欢你。”

  听到这我的心又一次失控狂乱地跳动起来,但我压抑住内心的波动,静静地听他说下去。

  “我也知道只有你可以帮助他走出自我的囚牢,每个人都带有天生的缺陷,机敏的人可能会觉察洞悉的一清二楚,正因这种敏感才会痛苦,因为这要不断否定自己。我其实曾试图以爱情产生的狂热来解决自己的问题,但是这不过是饮鸩止渴。”

  我看不见夏珏的表情,但是我听到她说:“对不起。”

  于天脸上是一如既往的灿烂微笑,他探头问道:“为什么说对不起?”

  夏珏说:“我不该利用你,利用你来探测尹子杉对我的感情。”

  “可是这本来就是我和羽瑶出的主意啊,虽然我现在确实打算跟她分手,但这绝不是因为你,这是我的问题,就像我刚刚说过的,我发现这种方式实质上只是用一个问题来掩盖另一个问题。夏珏,你没有必要说对不起。我只是想问你一句话,如果子杉现在出现在你身旁请求呆在你身边,你会答应吗?”

  于天话音一落,我立即从震惊的混沌状态中清醒过来,我屏住呼吸,盯着夏珏的背影。

  “我不知道。我想你说的对,或许我们每个人的问题总是需要自己去身体力行才会找到妥帖的解决方式,因为在意志与天性的不断对抗中我们建立并保有了身为人的尊严。而现在,我可能还没成人。”

  咖啡馆里的音乐轻飘飘地高扬而起,一片沉默。

  窗外光秃秃的枝桠直插云霄,孤绝而凌厉。

  时间倒回到一个小时前。

  从图书馆回宿舍的时候我看见于天和田羽瑶两个人在宿舍楼下拉拉扯扯,我听见田羽瑶短促而压抑的哽咽,她的声音沙哑而含糊,她说:“你说的是真的?你确定你不会后悔···”

  我不想插手任何人的事,尤其是于天的事。但是他们两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激怒了我,我对着推门进来的于天就是一拳。

  然后茫然而愠怒的他看着我的脸慢慢地笑起来。他说:“我就等着你这一拳呢!”

  然后我就被于天带到了咖啡馆,他让我保持安静坐在一个位子上,然后找了另外一个位子坐下。我正疑惑不解的时候,夏珏走了进来,她走到于天对面的位子前坐下。

  然后我听到了上面的对话。

  五

  终于,闻到了属于这个季节的味道,馥郁而素净的麦香气息。

  大片大片的金黄色此起彼伏,我看到无数的光柱倾泻而下,仿佛可以夹带所有的悲喜而去。

  只剩下,秋的神华内敛。

  我在夏珏旁边的座子上坐下。

  她抬头,视线从书移到我脸上,微笑。

  我微笑翻看她正读的书--《爱的艺术》。我笑问:“怎么不是郭敬明了?”

  她摇摇头,低声说:“全送人了。一本都没有留下。”

  我不由得笑起来,我找出一张纸巾,用黑色的签字笔在上面写道:“你终于还是抛弃了那些缱绻瑰丽的雕琢文字,开始面对你一向排斥抵制的乏味现实。其实你的内心丰盛而完满,当你不再优柔寡断的时候,感情会像岩浆一样迸发。丫头,我在火山口等你。”

  夏珏看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趁她笑的空隙靠到她耳边说:“于天今天要进行学生会的选举,过会儿咱一起过去给他加油吧!”

  “好啊!哎?我听说他又恋爱了是吧?”

  “没有,那是别人跟他告白的,他没接受。他说,对待这个问题以后一定得慎重····”

  ······

  只是,渐渐明白,只有将异己引入自己的生命的时候,才会存在“生命意义”这个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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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录入:icetea    责任编辑:霍鹏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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