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广网北京3月9日消息(记者谭淑惠)记者近日采访了第十一届全国人大代表,四川省作家协会副主席,《西南军事文学》杂志社主编,军旅作家裘山山。
记者:您对人大代表这样的身份有着怎样的认识?
裘山山:一方面我是很珍惜的,因为军队作家作为全国人大代表我是第一个。以前我一直是四川省人大代表,另一方面还是有很大压力的。你觉得你是一个人大代表,不能只要这个名份,你必须做一些实实在在的事情,你必须以一种认真的态度来对待。这次我也带了建议来的。就是说要对我们这个社会进步做出一小点贡献。
记者:裘山山1976年应征入伍,1983年毕业于四川师范大学中文系,先后任成都军区某部通讯战士,教导队语文教员,成都军区专业作家,西南文学杂志社编辑、主编,17本各类作品先后获得全国 “五个一工程”奖,鲁迅文学奖,中国人民解放军文艺奖等多种奖励。
裘山山:其实我是属于比较晚成的,不是大器晚成,反正是比较晚成的,写得比较多的应该是在95年以后。我小孩上学了,从那个时候以后也三十多岁了,开始写一些中短篇,中短篇慢慢的成熟一些,有一些影响了,我直到四十岁才开始写长篇。第一部长篇就是《我在天堂等你》,这是我的长篇处女作。所以,当时我以为只要写出来就行了,没想到后来影响那么大,可能还是这个题材上帮我很大的忙。因为还没有人写过这个题材。跟着就写的第二部长篇,写一个城市女性题材的,叫《到处都是寂寞的心》,然后就写了第三部长篇叫《春草开花》。就是后来拍成电视剧叫《春草》。
然后在这个期间我写过两部长篇传记。写了一个女将军的传记,叫《李希楷》是重庆三医大的,当时,是每个女将军写个传记。还有一个,可能很多人都挺意外的。我写过一个法师的传记,因为我很敬佩这个人,是位女性。她曾经是中国国教协会副会长,两个长篇传记,然后我还出了两个长篇纪实散文,一个就是获鲁迅文学奖的《遥远的天堂》,一个就是08年地震以后我写了一个长篇散文《亲历五月》。长篇就是这七本,因为我写中短篇小说量比较大的,而且被选载的也比较多。所以我出了四本还是五本中短篇小说集。另外我还特别喜欢写散文,所以我的散文集也很多,写个几年散文我就把它合成一个集,这样的话可能也有五本散文集,大概就是出了那么十七本左右的书吧。这是数量,那么内容上,我的作品其实主要是两大块儿,一块儿就是军旅的,作为一个穿军装的作家,对我可能也是一个比较重要的创作的一个部分。另一部分就是,我毕竟也长期生活在都市,又是个女性。所以,还有很多女性题材,都市题材。那在这一块儿,可能我和很多女作家,还有许多军队作家还是不太一样,我的大量作品写的是底层人物。包括《春草》,写一个从农村出来打工的,包括我的很多中短篇小说,写城市的这些边缘人,打工仔,下岗女工啊,三轮车夫啊,修鞋的、卖菜的、修自行车的。
记者:您的生活很淡定,对名利的态度较淡泊?
裘山山:对,我特别怕被太多关注,这是因为小时候家里的情况造成的,搞成一种秉性了,小时候因为家里情况很不好,妈妈是右派,然后我爸爸是知识分子,工程师嘛,然后出身也不好,就是我妈妈总说,咱家的孩子要夹着尾巴做人。所以搞成习惯了。一直到现在,其实后来,慢慢慢慢走得也顺利一些了,大家也对我很好,还稍微放开一些了,但即使如此,你看我的博客。今年我才把它改成山山山,原来我连山山都没有,就是前山明月,我都特别不想让人家知道,就是想让朋友知道是我就行了。
记者:因为我们是军旅人生栏目,对您写军旅作品更感兴趣,给大家讲讲。
裘山山:有人说裘山山有军人情节,我说的,你一个当兵三十多年的人,军队对我来说不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它很具体,它里面有你大量的,有你的朋友,和你一起成长起来的战友,兄弟姐妹。是他们每一个具体的人组成的这支军队,他们的困惑苦恼,他们的喜悦,或者他们干出的成绩,对我来说,就是朋友们的一些事情,就是他说很近的这样一种感觉。我又在《西南军事文学》当编辑,下部队采访也是常事,曾经也有不少人问我,你怎么老去西藏啊,是不是特别喜欢那儿,还是什么原因老去那儿?我说的你在成都军区,就根本不值得一提。我说我们那儿的机关干部,有可能一年他就去十次西藏,因为西藏是我们军区的一部分,我说我二十年才去十几次,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人家觉得一个女人,一个作家去好像不得了,这是一个;还有一个,我也确实喜欢那个地方,西藏特别明朗,特别清澈、透明,这个可能和我的性格上有一种吻合,我就是一个比较直的人,比较透明的人,喜欢那种很坦荡的,明亮的,所以到了西藏,我就心情特别好,我觉得那儿的女兵特别不容易。我就报了一个高原女兵的选题,我专门又去了一次,就是在那次进西藏,采访高原女兵的时候,我接触到了《我在天堂等你》这个素材,其中有一个很老的女军医,她跟我说她多大就进西藏了,然后她的孙子都在西藏呢,我就说那你肯定是最早的了,她说我不是最早,还有最早的,我才知道,当年1950年和男兵一样徒步进西藏的,可能是慢慢积累和搜集素材就用了好几年,我下决心写的时候已经是97年了。人物关系是虚构的,但是所有的细节都是真实的。当时吃的什么,确实都是把棉花扯出来当卫生纸用,然后吃马粮,黑豌豆没有吃了嘛,吃了以后全部都便秘,然后没有蔬菜得那种肿病,实在想不出办法就吃麦苗,青稞苗,就是生活的那种艰难,每一个细节都是真实的。写出来那些老战士特别感动,后来专门开过一个研讨会。
记者:这么多经历之后,您对自己作为一个军旅作家的身份,是不是觉得是一种职责、责任?
裘山山:当时那个时候经常下部队,去西藏也到其他的部队去。下意识的会到连队图书馆,因为我毕竟是干这个的嘛,有时候去看订我们刊物没有啊,比如看看这些连队图书馆储藏的书,经常在上面看到很多军队作家的书,也有很多地方的,但是看不到我自己的书,人家介绍的时候就说这个是成都军区的著名作家。
那个时候,我已经是一级了,然后我就觉得很惭愧,周围人家一听,级别那么高的作家,但是我们怎么没看过她的书呢,后来《我在天堂等你》这本书出了以后我就感到有一点安慰吧!基本上我们军区的所有连队配发了这本书,这本书的影响,从电影、电视剧、话剧,前不久又改成歌剧、广播剧,小说联播,各种艺术形式吧。第二本就是影响比较大的,就是写西藏的《遥远的天堂》。这个完全就是我走边关的经历,就是写的我十进西藏,一方面我有这个条件,另一方面我有这个责任,一个一个的小故事,写了60多集,西藏女兵也好,老西藏军人也好,包括西藏军人的家属,牺牲掉的烈士,还有很多进西藏的人和哨所之间那些感人的故事,其中也写到我到一个哨所去,我自己也是,有一段路完全不通,是要爬上去的,这本书我本人是比较喜欢的。
记者:包括后来汶川地震以后,我看您也写了很多。
裘山山:如果还要说的一点是《亲历五月》也应该算是,因为我主要是虽然也写了灾区的其它情况,但主要写部队救灾,我写的都是我亲历的、见证的东西。我一直在灾区跑到八月份,我儿子在美国读书,当时正好6月份放暑假,回来就到灾区做志愿者了。写这个书不是为了文学创作,可以说是记录我生命中一段比较特殊的经历,再加上我当时在采访过程中,也是两次遇险,包括直升机失事的时候我也是在前后飞机上。因为当时历险的时候,我自己不察觉,所以没有害怕,事后知道了。但是有一次我害怕了,当时我脑子里的念头是可能是死在这里了,就是徒步从映秀出来的时候,那路完全不通,我们从乱石堆爬过来的时候,又一次余震,当时没法跑,脚底下都是大石块,那个石头都是像桌子那么大的,再加上当时已经走了几个小时了,体力已经不支了,又紧张。我当时想,会不会在这个路上报销掉啊,我书里面也写到,当时特别感谢一位农民,觉得根本就走不过那段路了,底下就是岷江,很深的那边,我们走不过那个石头,完全把路堵完了,就要爬到山上绕过这一堆石头,然后爬上去是很累,还是爬上去了,但是下就下不来了,那个坡很陡,然后下着雨,每一步都是滑的,一步踩滑可能就滚到江里去了。
我简直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走,后来正好就有一队三、四十岁的农民从我们身边过的时候,我后面那个我们一起的男同志看我那个样子,就对那个人说“你扶她一下嘛”,扶了我一下,他就发现我完全就站不稳,他就再没有松手,就是他拿脚蹬一个脚窝,然后让我踩进去,他再去蹬下一个脚窝我再踩。我心里真是满怀感激,紧紧的就揪着他,他就告诉我脚要横着放,他一步一步的把我从那个山坡牵到下边路上,然后他才去追他们的人,他们那些人都走掉了。那两个月,我写的东西,到了后来陆续发出来的就有八万字,那时候的写作量是我这辈子都没有过的。因为我以前慢条斯理的,我也不熬夜,可那段时间哪有不熬夜的,肯定熬夜,发的也特别快,当时在解放军报、文汇报各种报纸上发文章,到最后我这辈子没有发过的《求是》都发稿子。我说我在那一刻,由作家身份转为记者身份,就好像战争来临,我自己写作品的同时,我们领导要求我们出书,我又带着我们编辑部的人,同时在出一部长篇报告文学,采访了20天,修改20天,40天之内,6月份就出版了,长篇报告文学《重兵汶川》,这本书基本上就是写成都军区救灾的,那个时候完全忘记自己是女性,并且是比较年长的女性。
记者:您现在已经有30多年的军旅经历了。对自己走过的路是怎么样的一种认可和评价?
裘山山:我觉得就是很努力的去做,踏踏实实的,就是所有的文章一个字一个字地去写,做编辑一篇稿子一篇稿子很认真地去编,还有一点就是说我想做到的事情,我会非常努力,每一件事情就是做到自己回想起来不后悔,包括写小说,我在作家里面,不是属于那种天才型作家,我自己总结我是有点才气,但是很大程度上还是靠自己努力的,我的几个方面作为编辑、作为作家、作为家庭中的女性几个角色,我都是靠一种认真、努力。当然也得到很多关心指导,也遇到过好的机会,我觉得努力的成分更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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