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提时代给我印象最深的,莫过于冬天夜里起来拾粪这一件事了。
那时候,规定每家每户一个月必须上交100斤的粪便,用来造肥,倘若完不成的话,便要扣工分。生产队社场西南角有两个大的粪坑,拾来的粪便经过记工员称重后,就倒进那两个大粪坑里。大人们白天要下田干活,没有时间拾粪,于是,拾粪这一任务就落在了我们这帮十来岁的孩子身上了。白天我们要上学,只有在夜里起来拾粪。拾粪多半拾的是狗拉的粪便,那时候,几乎家家户户都养狗,家前屋后,菜地田头,到处都会有狗粪。
夜里拾粪,除了需要粪箕粪勺外,还必须有用来照明的马灯。没有钱买马灯,就自己动手做一个。灯罩是用空的农药瓶做的,用一根在煤油里浸泡过的棉线,缠绕在瓶子的底部,点火烧20秒左右,然后把瓶底迅速插进水里,瓶底自动脱落下来,灯罩就做成了。接下来再找一块四方四正的小木板,四周打上小孔,用铅丝固定好,里面放上煤油灯,一个简易的“马灯”就顺利做好了。每到夜半时分,拾粪的人手提这种灯笼,在村庄上,在田野里四处走动,或明或暗、闪闪烁烁的灯火,和夜幕上的寒星相辉映,别有一番情趣。
记忆里的冬天总是那么的寒冷,半夜起来拾粪,常常冻得浑身发抖,实在冻得吃不消了,我们就会玩一种奔跑不停的“攻城”的游戏,用来取暖,一直玩到雄鸡报晓了,才想起粪箕里空空的,一泡粪还没有捡到呢,怎么办呢?住在后庄的二毛头想了一个好办法:从河塘里挖出黑黑的淤泥,用粪勺分成很多个小块块,冻结实以后,看起来和狗粪差不多,我们多次用这种造出来的“狗粪”上交给生产队里,称粪的记工员竟然从来没有察觉到过,这让我们自鸣得意不已!
学会了做“人造狗粪”,我们就开始偷懒起来,夜里起来不是去拾粪,而是经常在一起跑“攻城”游戏,或者是煮夜饭吃。煮夜饭的点子也是后庄的二毛头想出来的。在头一天晚上,二毛头就布置好谁负责从家里偷米,谁从家里拿油盐酱醋,菜就不用从家里拿了,夜里直接到人家的小菜地里拔,芫荽、大葱、菠菜、卷心菜拔了一大堆,烧饭的地点通常选择在大传宝家,因为他家没有狗,而且锅屋没有人住,不会惊动他家里的人。我们经常熬菜米粥吃,轻手轻脚地洗菜做饭,吃完以后,把锅碗洗干净,不留任何痕迹。这样搞了好多回,竟然神不知鬼不觉。
可是,有一回,负责带米的二春子不小心露了马脚,他用他妈妈的袜子偷米,正往袜子筒里灌大米呢,一下子被他妈妈发现了,挨了一顿打,二春子终于如实招出了我们偷煮夜饭的事情。事情败露以后,我们几个人全部挨家长揍了一顿,打那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煮过夜饭吃了。
诗诗后语:作者的文字勾起了我对儿时的回忆,那一段做夜饭经历让我想起鲁迅和乡下伙伴偷豆煮豆的文字,很真实很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