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作家,曾著有《优雅地低于爱情》等散文集,《原配》等长篇小说,散文集《不问》即将问世。 如果不是写作者,你还会阅读吗? 我想质疑为什么这样问,但我随即想起我的前同事,曾是乒乓球国手,退役,安分守己在机关当打字员,结婚,生子。除非有高级别的领导找她对局,否则她从来不碰球拍,连报纸的体育版都不看。 呃,呃,还是会的吧。为什么? 因为——也没别的什么事要做。当然了,肯定要上班,还要做家务,还要谈恋爱、结婚、生子,但是……哪怕我的生活结实紧密如长城,在青砖甲与青砖乙之间,还是需要糯米汁来填补一些空缺吧。 读书令你快乐吗? 啊,啊,如果我的阅读止于义务教育,也许我会比现在快乐。我如常上班,下班时分的超市,没有什么标签是我不认识的;晚上我看那些永远没有止境的韩剧,手里打件毛衣,手机短消息一波一波,我聊得不亦乐乎。没什么不好,也许我会成为一个人情烂熟、世事洞明的女子,比现在的我,深通所有世俗的智慧。 你喜欢读什么? 我什么都看,我喜欢看西方的传奇小说,《你往何处去》《虎魄》。我也喜欢看旧笔记,《剪灯新话》《北里志》,我最近在看的是《医药文化史》——插话,看这干吗?不干吗,我就是看。我在枕上车上厕上看书,一种私人且缱绻的姿态。 你读过的第一本书是什么? 当然是儿童读物。我记得我看过第一本小人书,讲述的是一头想伪装成狗的大灰狼。但它终于被英勇的红小兵和机智的猎人识穿了,处决了,因为它的尾巴只会下垂不会上扬。三十多年前,大概翻得烂熟,后遗症是我至今在小区里,见到任何一条狗都会看看它的尾巴。 回想起来,这故事多残忍、多不环保、多血腥——十八岁之下,请在大人陪同下观看。现在的儿童读物里面,都是圆圆胖胖的熊、兔、狮,与人类和平相处,灰太郎是被羊群们蹂躏戏弄的对象。我于是深深地知道,我是“那个时代”走过来的。 但我两岁的女儿小年,半夜要起夜,会突然转过头来认真地问我:妈妈,有大灰狼吗?啊,原来,宝宝与大灰狼的矛盾是永恒的。 看过的第一本小说是什么? 《桐柏英雄》。我小学三年级。大概看书不细,一直以为桐柏二字是比喻英雄们的气节情操,多年后重看电影《小花》,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桐柏山呀,是地名。是的,你没看错,电影《小花》就是小说《桐柏英雄》。 后来喜欢看什么呢? 我听说过一种学习方式,某女作家,阿娜依斯·宁,她完全是自学成才,而她的方式就是,沿着图书馆的书架一本一本地看过去。我心向往之,但确实力有不逮——自从告别铅与火,迎来光与电,出版物的发行量已经激增得太厉害了。我只能自嘲地说:书有未曾经我读,事无不可对人言——呃,后者也是我的梦想。 阅读有用吗?哪怕一点点。 我不知道。当然为了考试和工作的那一种,是绝对有用的。其他的……都说腹有诗书气自华,我读了这么多书,仍然没有从外形上把自己读成林黛玉——这个,大概全世界最好的整形医生都无能为力。还说读书女子,会从内到外,自然而然散发书卷气——我见过无数首如飞蓬的女教授。 那阅读的意义是? 有一次,我走进人生的幽林,最痛楚的时候,是阅读给我以安慰。我不能看艰深的著作,因为痛令智昏,我的脑子不够用了。我就看随便杂志上的心灵鸡汤,忽然被一句话击中,掉下泪来。那一刻我明白了:只要曾经安慰过一个人,一本书就是有意义的。只要有一个人,曾经从这阅读里得到益处,书就没有白写。 那么到底为什么要阅读? 大概等于在问,为什么要恋爱?一种出于肺腑的欲念,希望多知道一些,希望能够领会感情或者物质;深陷其中的快乐,如恋如慕;百思不得其解时像一场单相思;遇到坏书,也是一种遇人不淑。这阅读有时候甚至是伤害,懂得太多,无法不寂寞。 所有女子都知道,最好的爱情不见得会通向婚姻。但我们还是宁愿无怨无悔、热烈地爱一场。因此,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