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的阳湖县县城虽是夜晚,但还是一点风也没有,空气中火龙龙的和白天没有什么两样。街上车流的速度还和以往一样,不紧不慢地向前游动着,人流却不同了,个个脚步慌忙而急促。
参加完阳湖县科局长夫人联谊会成立晚宴的阳湖县水利局陈副局长的夫人李小华刚出大江国际酒店大门,就被一阵热浪打了回来,外面的气温真是太高了,真叫她受不了,可是她又不能不早点回去,因为陈副局长在参加完另一个宴会后已经比她提前到家了,并来电话说,他酒喝高了,叫她抓紧回去。
“走!坐我的车子!这鬼天真的太热了,离了空调,一步也不能活!”正在小华在酒店的门厅内犹豫的时候,身旁有位漂亮女人向小华打了声招呼,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小华的手已被那女人攥住了,小华的手有一种被撞击的疼痛,凭女人的感觉,小华觉得她的手一定是给这个和她打招呼的女人手中的戒指弄疼的。她侧过身来,原来和她打招呼的是一个熟人,就是她家老公的顶头上司,现任阳湖县水利局一把手的夫人,也是来参加这个科局长夫人联谊会成立晚宴的王新梅。
“谢谢了,王姐!”李小华见是一把手夫人主动邀请自己,也没有说什么,跟着王姐就出了门,上了车。
这阳湖县水利局的第一夫人确实要比小华大几岁,但从外表上看起来,这王姐却要比小华小几岁。王姐不仅人长得漂亮,装束也入时,衣服是名牌,浑身珠光宝气的,自己还有一辆小宝马的车,活得真够潇洒的,小华很羡慕人家活得这样滋润。
“哎!王姐你刚才拉我手的时候是啥东西撞了我一下,怪疼的。”车内和饭店内一样的清凉,小华刚坐下就和第一夫人搭上了腔。
“是这个!”听副局长夫人问这样的问题,局长夫人好像被什么东西触击到兴奋点似的,很潇洒地把自己的一只手搭在了方向盘上,其中的一只手指翘了翘,亮出了她无名指上一个白色的戒指。那戒指与众不同,上面镶有一个黄豆大小的物件,那东西在在车外霓虹灯灯光下显得色彩斑斓。接着王新梅的眼中的亮光好像比她那戒指上镶的那个东西更有色彩似地对着副局长的夫人李小华讲开了。她说:“这是钻戒,上面镶的是南非进口的钻石,有 1.5克 拉重,是我家老刘在我四十岁生日时为我买的,价值好几万元呢,这个东西就是晚上放在阴暗处也会闪闪发光,戴在手上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显得华贵典雅,走到那儿都觉得挺自信的……”
说着,这位正局长夫人不顾车外热浪滚滚,开了车门在饭店门前的广场上走起了猫步来,像时装模特一样。李小华觉得面前的这个阳湖县水利局的第一夫人真得很自信也很潇洒,特别是她最后的姿势,有一种华丽转身的感觉,这种姿态真叫李小华羡慕不已。
“你有吗?”王新梅重新坐下来的时候,目光中有一种释放后的快感,一付得意的样子,就问了李小华一句。
“有…有,有的!不过,不过就是那上面的钻石要比你这要小点!”第一夫人突如其来的问话,使李小华有无地自容的感觉,自己就连一个黄金戒指都没有,哪来这价值连城的钻戒呢?但在这个志高气扬的第一夫面前又不能太小家子气,就开口这样说了。尽管她的话刚脱口时有点结巴,脸上也有点不自然,但车内的光亮不是那么大,她相信正在侍候车子的第一夫人也没有更不会注意到她脸部这一表情变化的。
小华想,在第一夫人面前说自己钻戒上的钻石小点也是应该的,也不会失太多的体面,谁叫自己的老公是个副局长呢?老公经常对自己说做人要低调,特别是在领导与领导的家人面前更要低调一些。这社会不知怎的,谁都喜欢和不如自己的人特别是在自己的下属及下属的家人面前,来显示自己的高贵和与众不同。小华知道自己的老公今后还要进步,还要得到领导的提携,自己的这样做是应该的。回答第一夫人的这句话李小华自己还是挺满意的,自己比老公顶头上司的夫人确实是矮了一截,而且是一大截,至少是在个人的装束的行头上。转而一想又很失落,结婚多年了自己连一件像样的首饰还没有,更别说镶有1.5克拉的大钻戒了,看看面前的这位第一夫人,真觉得自己挺寒酸的。
车在阳湖的大街上慢慢地行走着,车外人流车流如潮。夏日的夜晚,尽管是十分的燥热,街上的女人却特别地多。有小姑娘,有小媳妇,还有像车内她俩这样快做奶奶辈的大嫂,她们的身上穿的都特别地少,露出更多的却是她们身上闪闪发光的饰物,尽管在车内的小华不能界定出街上这些女人身上的这些饰物的真和假,贵和贱,但她们至少是有了,自己却没有一件,更没有像王姐手上这样昂贵的钻戒,看着王姐侍弄方向盘的那只手上的钻戒,想想自己,眼睛中的光亮暗淡了许多。
“买!不要那小的,一定要叫老公为你再买个大的。我们这些老娘们这些年来辛辛苦苦地为他们这些老爷们的高升,同他们苦耗了这么些年,如今他们发达了,有权有势了,整天在外花天酒地的,我们却天天还在家辛苦地为他们带儿带女的,我们有权利要求他们给我们这些年来为他们的付出给予一定的回报!”刚才钻戒话题已经说过了有几分钟,第一夫人好像还未放弃,又绘声绘色地对着小华开始了新一轮的说教。
“我家那位是个小抠,你又不是不知道的……”
“抠也没有用!你不知道吗?近期局里的班子要调整了,我老公要提一级已是木板订钉的事,你家那位马上要接这个班了,你要再这样老土,不好好地打扮一下自己,我怕你的位置就不稳了。我是说你再这样说不定你家那口子会花心的,这你不得不防哟!再说了做了一把手的夫人,就应该风光风光,只有这样才走得出去,他们这些老爷子们才能拿得出手,才能抑制住那些小姑娘小媳妇对这些属于我们的这些风光正旺的男人的非分之想……”李小华经王新梅这一点拨,还真的有点心动了,下车时小华把王姐的手攥得紧紧的,好长一段时间才放开手来。
“老公,我想,我想和刘局长夫人一样也买个钻戒……”晚上,小华表现得特别地勤快,她知道老公经过几个小时酒场上的刺杀,酒有点高了,她端水为老公洗脸泡脚擦身子,泡茶递烟搔痒庠,只服侍得老公舒舒服服只哼哼, 李小华伏在老公的怀里尽量压低着声音对老公商议道。
“什么!买像她那样的钻戒?”老公似乎还清醒,突然半斜着身子坐了起来。
“嗯!”小华点了点头。
“你知道她那钻戒值多少钱?要好几万呢,可是我几年的工资,我们没钱咋买?谁又知道她那钻戒又是怎么来的?”老公不好气地说。
“我,我……,我听说了,你下秋就可能要做一把手了,你做了一把手,我也不能再像这样寒酸啊?”
“就是升了,我也没那些钱! 你要风光一下你得自己想办法!”老公好像是累了,为了使小华不再唠叨,说了句应付的话就睡了。
“我自己想办法!?”小华一脸地不高兴,躺在丈夫的身边,很长时间也未睡着,她在思索……
第二天照常上班,各人忙各人的事。小华在水利局财务室任一个项目的出纳会计,七月初是水稻拔节的季节,需要施肥壮苗,民工个个想钱,局里财务科一干人带着钱开着车下了工地。工地上小华不停地对帐算帐发钱,中午十一点半,外面还有一大帮取钱的工人,工棚里气温很高,正在向窗外民工付钱的小华突然晕倒在她面前三抽桌上,立刻引来一阵噪动……
汽车向县医院急奔,小华晕倒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又是现任副局长未来正局长的夫人,惊动了上上下下的人,县医院的领导特别地重视,对她进行了特别细致地检查,她患有高血压,有点脑血管方面的疾病加之天热劳累过度导致供血不足而晕倒……
抓农水的县长来了,送来了赞誉声。电视台、县报的记者来了,采访了熟悉小华的相关人员,她的事迹上了电视上了县报。水利局各位领导都来了,对小华的病情给予了极大的关心。未来的局长夫人病了,而且是累倒自己的工作岗位上,水利局的各个部门和各个下属单位,那些头头脑脑们,各方面的精英们,那些将来需要升迁的,那些想未来自己或家人前途有所发展的,那些想在下一任局长处有所求的人们,纷纷来医院在小华的病床前进行了深情地慰问,留下了最美好的祝愿,在临走时都默默地向小华躺着的病床铺盖下塞去相当数量的红包。
“妈!你怎么这样啊……”在大学读书的女儿,暑假回来,见母亲躺在病床上,伤心地哭了。哭声惊醒了熟睡的小华,发现女儿伏在自己的身旁哭得那样的伤心,她知道女儿已经董事了。小华伸出手来,抚摸着女儿的肩膀开心地笑了。见母亲醒来,无一点病态的表现,在她的脸上却有很开心的迹象,女儿真的很诧异。见病房内无人,小华翻身下床,关起了病房的门,从自己的枕头下摸出了一只鼓鼓的包。打开包她用嘴示意女儿的身体朝包前挪一挪,发现包里全是百元大钞,女儿更是一头的雾水。见女儿如此表现,小华用右手的食指,指了指女儿因疑惑而起皱起的眉头,接着自己的嘴靠近了女儿的耳朵。不久病房里传出了她母女俩开心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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