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泗洪开完洪泽湖湿地运营及管理研讨会后,小周考虑到明天是周末,也就没有急着回阳湖。现成的车子,发动起来就向洪泽湖边开。他的目的是准备到洪泽湖边的小镇临淮去看一看,一方面是想瞅瞅洪泽湖的秋风夕照和渔歌唱晚美景;另一方面是想考察一下这小镇的人文历史,听说三国时政治家、外交家、军事家鲁肃鲁子敬就出生在这个小镇子上。
“真的好想你....”手机里响起悠扬的歌声,小周知道这是自己未来的夫人小王在打电话给自己。因为这手机一买的时候,给准夫人来的电话设置的就是这个彩铃声。
“喂!亲爱的,你想我了吗?”小周很快地拾起了电话,尽管这彩铃中的女孩的歌还未唱出完整的一句,尽管他自己还开着车,他就对着手机说出了这很甜很甜的话。在小周看来,这电话里小王的声音远比这彩铃里的女孩唱的要好听得多。
“想你个头!我问你在干什么?”小周很甜的话语竟然遭到了电话中小王这样的斥责和凶神恶煞般的问话。
“我....我刚开完会。准备去临淮镇去考察一下!噢!已经快到了,已到了镇外的街头上....”小周面对小王的提问,吱吱唔唔地如实地报告着。为了安全起见,他干脆停了车,接受对象的训话。
“你到哪儿去找什么魂啊?我布置的事你办得怎么样了?”小王继续斥责着。
“我,我.....”
“我告诉你噢,周开明!不要对自己不负责任,不要对我不负责任!我爸今年五十九了,这市里海市局的局长你说他还能做多久?他老人家好不容易为你,也就是为我们争取了一个内招的名额,你却拖三拉四的,挡案就是弄不来,还整天开会啊,研讨啊,现在又开车出去开心了!做人要动点脑子,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你再马大哈,我可要和你算了,到时你可别后悔....”小王把这一大篇话撂下来,还未等小周说话,就生气地挂了电话。
这电话中的小王姑娘,是小周大学时的同学,不仅人长得漂亮,才艺也好,又出身在干部家庭。小周读大学四年经过三年多的苦追,才在大四时明确了关系。但小王的父母还是不同意,是他们俩最头痛的问题。毕业时,小王在他爸的呵护下,顺利地进入宿淮市海事局工作。而小周呢,却被招进了宿淮市下属的阳湖县的一个设计院做了一个水利建筑物的设计工程师。这一个在市里,一个县里;一个是在行政单位,一个是在事业编制企业管理的单位;一个是一月工资是大几千,一个是一月工资是一千大几....这差距明显就出来了。小王的父母、哥嫂不同意,亲戚不赞成,同事朋友不支持。然而小王小周毕竟是经过三四年的苦恋收获的爱情,谁也不想放弃。尽管小王家有这么多人反对,他们还是悄悄地来往着。小王的父母几年中托人在市里多次为小王介绍对象,有工程师,有公务员,有大老板....小王连面也未和人家见过,小王的父母知道,小王的心还在小周身上。为了女儿的幸福,为了女儿的顺心,小王的父母还是免强同意了他俩的婚事。但有一条,小周必须调到市里工作才准许他俩结婚。小王的父母等半年多了,也没有见到小周工作调动的事有所进展。一向为官清廉的小王的父亲为了女儿不得不向省厅领导张了口,为未来的女婿要了一个内招的名额。然而,阳湖县小周单位的主管领导、设计院的徐院长就是不放小周走。小周把请调报告亲自送到了人事局,但没有徐院长的签名,挡案就是拿不到。没挡案市海事局就无法接收小周这个人,小周调不到市里,小王和小周就无法结婚。小王在电话里对小周说布置的事,就是叫小周托人拿挡案。发火也是为这个事,为自己结婚的事。
经过小王没头没脸一训斥,小周来临淮考察的兴致一下子没了。但已到了镇门口,又不得不向镇里去转一周。他发动起车向镇中心慢慢地前进着。
到镇西边的洪泽湖堤上已是下午五点多钟,夕阳西下,正是快要落日的时分。湖面渔船,夕阳渔歌,胜是好看。湖面在阳光的映衬下,波光粼粼,尤如珠矶在流淌。小周被对象一顿训,也无心去欣赏这样的好风光。在临淮镇粮管所家院的水池内有一个亭,亭内有一口井,井内的水比池内的水要高二尺多,井内水清澈见底。小周觉得很奇怪,就问了井边的一位老大爷。这老人说,这井就叫“子敬泉”,传说是鲁肃年少时亲手淘挖的。在临淮镇鲁公尚存的遗迹只有这口井了。老人说,这小镇上虽然鲁公的遗迹不多,传说却不少。老人给小周讲了一个鲁公少年时的故事。说东汉末年,国家失纲,盗贼四起。那时临淮郡也时有匪事。有一次匪盗又来,乡亲们有组织地逃散,鲁公负责垫后。匪徒来时,鲁公在路口摆下了一排盾牌,自己离百步之遥发箭,箭箭中盾牌中心,匪徒见状望风而逃。老人说,我们的鲁公,既是战略家又是思想家同时又是一个外交家,赤壁之战时,在东吴他是第一个提出联刘抗曹的人。其实那时,比刘备势力大得多的人有的是,他却只是向孙权提出了联刘的建议,最后取得了赤壁之战的胜利,铸就了三国鼎立的基础。老大爷最后说,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这就是鲁公的谋略,这就是他的大智慧大谋略。
大智慧大谋略?小周突然想起了自己调动的事,难道我这个调动的事,也要讲究点谋略吗?他突然有了这个念头,但只是在头中一闪就过去了,自己只把嘴一闭,露出点笑意。
“老大爷,这临淮镇还有什么好看的吗?”小周说。
“除了这洪泽湖和子敬泉,我们这儿就是中国螃蟹市场了。蟹不到临淮不肥,蟹不到临淮不贵,这已是共识了。现在正是蟹肥鱼壮的季节,你们去看看吧,各种大小的螃蟹都有,卖蟹的和全国各地来买蟹的络绎不绝。自己不吃或许能买点送人,它是一个上等的赠品。”老大爷说。
“中国螃蟹市场?”没想到这个偏远的小镇尽然有这个名号,真是闻所未闻!当老大爷说螃蟹是上等的赠品时,小周觉得对了,自己调动的事,应该送点东西了,送了也许会有点作用,不能再找领导亲口说白话了,说多了人家会烦的。
真的有一个螃蟹市场!以硕大的牌坊作大门,门楣上的字就是“中国螃蟹市场”。这市场有几百亩地,门市装饰得都相当的讲究,市场外各种货车和冷藏车保温车不计其数,市场内人山人海,人声鼎沸。各种声调的叫买声,各个摊点计数过称的吆喝声,运输螃蟹的机械轰鸣声,以及渔民们的嘻笑声,这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个繁荣的乐章。再看那摊点上的各种螃蟹,大的小的,公的母的都分开存放,这是因为它们有不同的价格。有网篓散放的,有装箱的,有捆扎的,根据客户的远近不同而用不同的包装;有在蟹背上用电脑刻商标的,有贴上商标的,还有在蟹的大钳上套商标,也有没商标的,这些都是根据不同的消费场所和消费群体而为蟹穿上的行头。真是一个大的螃蟹市场,真不愧为“中国螃蟹市场”!
不妄来一回!看到这么大规模的螃蟹市场,看到这么大名号的螃蟹市场,看到这个市场的经营场面,小周心里感叹着。但感叹归感叹,心里想好的事情还得办。在一个摊点上,小周掏钱买了十只螃蟹,每只六两重,是五只一捆。这蟹背是用电脑刻的商标“绿水”牌,一百元一斤,计六百块钱。小周以一种轻松的心情出了这螃蟹市场。
有了高速公路和一级公路,这临淮到阳湖县城就是两个小时的路程,何况小周心里又有点事,自然油门就大了点。到徐院长的家门口,才晚上九点来钟,他家屋里还有亮,估计这徐院长还没睡。徐院长住在郊区的别墅区,这别墅区还未完全售出,就是买了的人,有的还未装修,还未入住,这小区人自然就稀少了许多。小周顾不得上什么面子,也顾不得被别人发现后的尬尴,拎着螃蟹大胆地上前敲门。
“稀客!稀客!请进!请进!”开门的是徐院长。这徐院长,五十一二岁,中等个头,不胖不瘦人很白,戴一付度数不高的金丝眼镜,是高级工程师,有着学者一样的风度。
“这是我从泗洪开会买来的,给徐院长尝尝鲜。”小周不好意思地把螃蟹递给了也来迎接客人的院长夫人,院长夫人见小周买来的东西,没推让就收下了。
“‘君子之交淡如水’!小周啊,你我虽是上下级关系,其实是同僚,又有师徒之情,我们之间的来往不要太俗气了。你上我家来,为啥要送这些东西?”
“我只是带点来给您尝尝鲜....”小周被徐院长一批评,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就把进屋时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你是很有发展前途的后生,我十分地喜欢你,我之所以不让你调走,就是想培养你,想将来要你接我的班,有了你,我才能放心地离开我现在的岗位。去市里有啥子好?除了多拿两工资外,慌废的却是学业和所学的专业知识。现在看起来像没什么,到年龄上身或社会变革时后悔就迟了...”刚坐下不久,徐院长就开始了对小周的说教。
“徐院长,我的调动的事,能否通融通融一下,因为我对象....”在耐心听了徐院长的一阵说教之后,在他稍有停顿时,小周向徐院长再一次表述了自己想调走的愿望。
“小周啊,为了你的前途,为了我们这个设计院,为了我们共同从事的事业,只要我在这个院里,你就不要想调走.....”徐院长听了小周的话,好像有点发火了。
见徐院长这个态度,小周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又是在院长的家里,还是在夜晚。他起身就和院长告辞了。出了门的小周心情失落到了极点。
在街边的一个小饭馆里,他喝了一瓶“虞姬神”,酒醉了的他开着车歪歪扭扭地到了步行街的一歌厅里,对着麦克风死喊了几个小时,只到这歌厅的人走光了,他才上了自己的车,上车不久就在车上睡着了,只到天明。
星期天,小周在自己的宿舍里睡了整整一天,觉得自己对命运和前途很无奈。未想到星期一,徐院长给自己送来了八百块钱,比小周买螃蟹的成本还多给二百元,小周知道这徐院长的脾气,也就没有和他说什么,收下了这钱。但心却凉到了底。
事后徐院长对小周的态度还是和以往一样的好,小周还是热情工作,事事还是抢着上前,各个项目还是干得那么漂亮。调动的事好像忘了一样。
又是一个星期天,小周向院长要了车。他准备和自己的同学,就是阳湖人民医院脑内科的小刘,去新河镇刚开光的虞姬婵寺旅游一下,院长很快就批准了,并为他派了车和驾驶员。阳湖是楚霸王随军夫人虞姬的故乡,留下许多动人的传说,什么虞姬沟啊,虞姬庙啊,霸王桥啊,九龙井,石香炉啊,虞家滩啊,项家宅啊,数也数不完,更不用谈那酒店庄、桐槐树、胡家花园、九龙口那些传说了。和老同学一起一路有不尽的笑语,转眼间到了虞姬婵寺。这虞姬寺尽管离虞姬的故乡颜集镇还有十多公里,所处的位置却在虞姬沟的沟口胡家花园的百年板栗园内,也不失是一种渊源。下了车,小周的同学就是那脑内科的医生小刘医师率先下了车,就去寻那售票处。小周看老同学这么热情也就没有和他计较什么,就让他去花一点钱,以找得一点心里平衡。
可是那虞姬婵寺不售票,但又不让进。小刘医师问了很长一段时间才了解清楚,原来这虞姬婵寺只收客人的香火钱而不要门票,只要你在寺院门前的小卖部买几柱香就让你进寺游玩。
“周开明!周开明!”当小徐医师买好香回头望时,司机已到了庙门口,但还不见小周从车子里出来,他就高声地呼喊着。
喊声过后,未听到小周的回应,也不见小周下车。小刘医师往车子走去。当他拉开副驾驶的门时,车内的情景让他大吃一惊,只见小周头歪在车座上,口里流着口水。见小刘医师开门,小周以一种似笑非笑似望非望的神态面对着小刘医师。
“周开明!周开明!”见小周如此模样,小刘医师伸出手扶住小周,大声地呼喊着,小周还是那样神态,一脸无奈又无助的样子。
“快!快上车!县医院!”这时驾驶员也到了车旁,小刘医师大声的呼喊着。驾驶员快速地发动了车,向阳湖县县城驶去。
阳湖县人民医院经专家诊断和CT扫描,小周是得了突发性脑溢血,颅内出血已达30毫升,处于极其危险状态。小周近距离亲人就是他的未婚妻小王,由于小刘医师是小周的同学,出于友情他用电话和还在宿淮市市区的小王联系,说明小周病情的具体情况后,又对她说明争取时间早做手术的效果和作用后,在小王的授意下,小刘在小周手术协议书上为小王代签了字,医院很快对小周进行了脑颅微创手术。这脑颅微创手术是一个新技术,对脑液血病人来说,创伤小,痛苦少,易恢复,只在颅外凿一个小孔就能把颅内溢出的血放出,能有效减轻颅腔压力,还能做必要的修补手术,是一个脑溢血患者的一个有效的治疗方法。
待小周的对象小王从宿淮市市区赶到的时候阳湖的时候,小周已做完了手术。小周躺在病床上,头裹着纱布,套着一个网状的头套,病床的上空悬挂着三个输液瓶,一个是白色的,一个是栗壳色的,还有一个是无色的,正在向小周的体内输液。身旁氧气瓶血压监视器等管线通向小周需要部位。手术后的小周处于昏迷状态。看着这样的小周,小王痛哭流涕,没想到和自己心爱的人还进入婚姻的殿堂却迎来了这样的一个厄运。她抱怨苍天无眼,抱怨自己命运的不济。
下午三点多,设计院的徐院长带着鲜花来到了小周的病房,脸色沉重。看着还在昏迷状态的小周一脸的无奈和可惜,握着小王的手表示亲切的慰问。徐院长代表设计院党委向小王表示,不管花任何代价也要把小周的病治好。
“我们的周工这病请你多费心了!”徐院长手拉着小周的主治医师就是小周的同学小刘医师恳切地说。
“那是,那是!小周是你们的职工,也是我中学的同学,更是我的好朋友,不用你多说,我会尽心的!”小刘很动情地对徐院长说。
徐院长忽然地暗中拽了一把小刘医师。小刘医师会意地和徐院长出了病房。在病房的走廊内徐院长真诚地询问小刘医师说:“我们这个小周的病好了会怎么样啊?我是说对他将来的工作。”
小刘医师说:“据我的经验,他的这个病由于抢救及时,虽然还没有苏醒过来,可以确切地对你说他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但要其恢复身体和工作还要很长的一断时间。如果要恢复像原来的工作能力却是不可能的,甚至永远不可能。他的这个病即使康复了,说不定还会把过去的人和事及知识都一并的忘记掉!”
“谢谢!谢谢!”听了小刘医师的话,徐院长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坚持了很长时间。接着徐院长进了病房和小王道了别,并叫随行人员交给小王两万元钱作为小周的医疗费就匆忙地离开了医院。
第三天小周还未苏醒,小王伏在病床边也睡了一夜。刚吃过早饭,病房内就来了一个人。这个人找到了还在小周病床前的小王,说他是设计院办公室主任,是来给小周送医疗费来的,又送来两万元钱,要小王打了收条后,随手放下了一个档案袋,就走了。
“伤尽天良啊!这个没人性的单位啊!他身体好的时候,三番五次的去跑,都没有批准给他走,现在他病成这样你们却要打发他走,你们还是吃人饭长的吗?....”小王以为身边的那个挡案袋是刚才那位办公主任忘记落下的,她顺手去拿那档案袋,却拿在那档案袋子的底子上,袋内的文件突然滑落了下来。小王仔细一看,原来是小周的工作挡案,和小周的被阳湖县人事局批准的商调报告。看着这挡案和被批准的商调报告,小王伤心地哭了起来,并骂出了声。
小王的哭声和叫骂声惊动了躺在病床上还在输液的小周。当他听明白小王哭诉的原因后,他忽然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小王看小周的这个举动,立刻止住了哭声,她既惊慌又高兴。喜的是小周经过几天的治疗终于苏醒了,惊的是小周在自己的哭的时候尽然能如此地坐起来,而且是刚做大手术不久。小王立即止住了哭声,起身扶住小周,想把他按下去继续休息。
“按什么啊!?是喜事,目的达到了!”小周来不及拔掉身上的各种输液和治疗管线,抱住小王死命地亲了一口。小王见小周这个举动和说法,好象也明白了什么,也突然地蹦了起来。小周抢过小王的手机就拔了小刘医师的电话,告知他,他俩老同学合谋的计划成功了。
不长时间,小刘医师来了,去除了小周身上的所有管线,小刘医师帮小周结了账。他们三人拿着小周的挡案和有关调动材料一起上了出租车,快速地离开了阳湖,向宿淮市市区驶去。在市政府东面的国际酒店,小王的父母、小王、小周、小刘医师一起,点了许多好菜,喝了好多酒,小王、小周和小刘医师都喝醉了,小王的父母也没有阻拦。
他们醉酒后的第三天,阳湖设计院的办公室主任来医院找小刘医师问小周的去向时,小刘医师说,小周病情有所反复,已转宿淮市人民医院治疗了。
那办公室主任刚和小刘医师道了别,就拔通了设计院徐院长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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