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一词,早在我童年时代就有所耳闻,那时虽然读不懂它的真正内涵,总觉得是有亲近之意。当时我家屋后有一徐氏人家,军人出身的丈夫不幸得了要命的肝癌,撒手西去后,撇下了她和三个尚未成年的孩子,一家孤苦零丁地生活,其困境可想而知。“情人啊!你怎么走得这样早哇?情人啊!你的心怎么这么狠啊?情人啊!你走了叫俺日子怎么过啊?情人啊!你知道俺是多么的想(爱)你唷……”哭声越哭越凄婉,越哭越让人心动,越哭越让人泪流满面,其感天动地的场面不亚于孟江女哭长城。在那个光景里,她有事没事都要到夫君的坟茔前,情人这,情人那的咿咿呀呀地哭诉着,也就是从那时起, “情人”一词也就在我的脑海里根深蒂固了。
说来怪,她的丈夫病逝后,家境一贫如洗,无论春夏秋冬,逢年过节,日子虽然过得紧巴巴的,但她从没有在别人面前说过一个“苦”字,也从没向民政部门张过口,更没向党组织索取什么物质救助,唯一的精神寄托就是向夫君诉苦足矣,她把生活的惆怅全都化作对夫君的情话绵绵了,仿佛在天之灵的夫君能给她什么似的。生活的重创委实给她带来致使打击,给她一家人的生活带来波澜不惊。有人给她下过结论,她唯有那样,才能抚平心灵上的创伤,才能给自己最好的精神解脱,只有那样她就心安理得了,就心里平衡了,就万事皆无地照例像常人一样下湖去拾棉花,去割猪草,去干她要干的家什农活。多年来,她就是用这种心灵安慰方式,用柔弱的双肩支撑着这即将支离破碎的家庭,也许这就是情的魅力吧,是爱的源泉,一但迸发就什么也抵挡不住。
随着岁月的流逝,在老太太含含辛茹苦的经营下,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庭,三个子女在好的精心哺育下,像出窝的小鸟一样离她而去,如今都有了模样,大女儿成了“老太君”,二女儿当了“富姐”,小儿秉承父亲的遗志,当兵留队做了“大官”,至今去向不明,都是有钱有权又有势的富贵达人,她虽不愁吃不愁喝,但唯一的憾事就是每年春节都是“零团圆”,每每此时,独守空房的她仍旧虔诚地为她的夫君祈祷,为他祝愿,与夫君过着“情人”生活,因为只有他,才是这世界上最爱她的人,才是最体贴她的人,她深知道自己的后半生已全部托付给这个家。然而,事实证明,是当今的金钱,物欲横流冲淡了人情、亲情、甚至的骨肉之情。生活的阅历再次向她诏示,望山跑死马,指望别人都是假,只有她与夫君的忠贞爱情才是这个世上最尊贵的,是真爱,挚爱,情爱。因为毕竟他们在“淮海战役”的枪林弹雨中经历过考验。
如今,她虽然没有昔日歇斯底里悲切,但那次去为夫君买冥钱时,蓦地从镇上一家橱窗里传来当今时尚的流行歌曲《老公老公我爱你》时,她顿有所悟,今后不再消磨自己,不再折磨自己、不再低调做人。她要一改昔日迷人的哭腔,决定弃哭从唱。于是,在情人节那天。从她的下岗的牙缝里又传出了通过她自己改编的“情人情人我爱你,阿弥陀佛保佑你……”的现代派流行歌曲,虽五音不全,却煞是凄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