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乍寒,早晨起来,喷嚏一个接着一个,我感冒了。于是赶忙去医院,挂号,听诊,化验,开处方,然后划价——388元。一个小感冒竟要这么多钱,没病也能吓出病来。于是我骑上自行车来到朋友开的小诊所······软软地躺在洁白的病床上,看着25元一瓶的药水滴哒滴哒的流进我的体内,我不禁想起小时候生病时母亲给我做“医生”的情景来······
在我的印象中,我是很少生病的。儿时的记忆中,父母亲总是没日没夜的在地里挣工分,哪有时间照顾小猫小狗般的我们?农村的孩子天生“泼皮”(方言:相对于娇气)又习惯于粗茶淡饭,所以平时上树掏鸟蛋,下水摸鱼虾,饿了吃生果,渴了喝河水,全然没有城里孩子的卫生习惯,一样长的结结实实,健健康康。
当然上帝也有打盹的时候。那年暑假,母亲吃过中饭准备去上工,临走前千叮呤万嘱咐说天气已经立秋了,千万不要去河里洗澡。然而我还是禁不住村外那条清可见底的小河的诱惑,和一帮小伙伴们扑腾了一下午。晚饭时候,母亲见我青头紫脸的回来便明白了几分,抄起扫把便向我“砸”来,就在扫把即将落下的瞬间,母亲忽然注意到我蔫了吧唧的样子,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又摸了摸自己的头,说了声:“这么烫!定是发烧了。”于是丢下扫把,直奔厨房,切了一大块生姜,放在锅里熬姜汤。待熬好了浓浓的一碗后,就端过来,让我趁热喝下,然后又抱来一大床被子将我裹的严严实实,母亲心疼的说:“乖,别动!捂出汗来,就好了。”
刚开始的时候,我蜷在被子里还有点怕冷,不一会儿就浑身大汗淋漓了。你别说,母亲这法子还真灵,一身臭汗捂出来后,顿觉浑身轻松,肚子也跟着“咕咕”的叫起来,母亲心疼的把我扶着坐起来,说“饿了吧!”然后变戏法似的,端出三个窝头,外加一枚熟鸡蛋和一大海碗玉米稀饭放在我面前。我也“配合”的很,左手窝头,右手鸡蛋,风卷残云般,看得母亲直吐舌头:“小‘炮冲’的,你就不能慢点吃啊,没人跟你抢!”多年后,提起那次吃相母亲还半真半假地开玩笑说,“儿子,那年月如果天天照你那种吃法,咱们家一月的口粮哪能够撑到月底,非让你吃断顿不可!”
感冒喝姜汤效果确实不错,但也有不灵的时候。那次感冒的不轻,我照例喝下一大碗母亲熬的姜汤后,钻进被子里一动不动的等待出汗。那次真是邪了门了,费好大的劲捂出一身臭汗来,头脑仍然是昏昏沉沉的,鼻子不通,高烧不退。母亲急得不行,赶忙把村东头的四奶请过来。四奶一会儿摸摸我额头,一会儿又翻翻我眼皮,然后拉过妈妈毫不含糊的说:“吓着了,得喊魂。”于是,夜深人静时,母亲先取两只小碗放在我床头,接着将一张草纸平放在其中一只碗上,再在另一只碗里倒上大约1/3的水,一切准备就绪后,让哥哥手拿起我白天穿的一只臭鞋,蹲在敞开的大门口,母亲则左手端着盛水的碗,用右手食指轻轻的在碗里蘸上水,再缓缓的将水滴在草纸上,嘴里喊道:“小儿啊,吓得回来了!”哥哥用我的臭鞋轻轻的敲一下门槛,应一声:“回来了!”我躺在床上尽管觉得有点滑稽,但在那特定的环境下,还是不由自主的在心里默默的应着“回来了”。这样反复喊——应,不一会儿,说也奇怪,草纸上竟出现一个小水球。母亲“吱呀”一声关上大门,将草纸揉成团,塞在我怀里,然后在床边敲了三下,再把那只臭鞋放在我枕头下面,说声“好了,我的小儿回来了!”悄无声息地睡去了。
那天,也许是白天昏昏沉沉躺的时间太长的缘故吧,夜里我怎么也睡不着。只觉得那夜好静,我听见外面传来阵阵细细的沙沙声。是风?还是老鼠?我忽然想到会不会真的是我被吓走的灵魂回来了?想到这里,吓得一个翻身,紧紧搂住母亲的脖子再也不敢松开了······
正想的出神,忽然手机响起来。一看是妈妈的电话,我问妈妈有事吗(妈妈没有重要事情一般是不会打我手机的)?妈妈说也没什么事,就是想你了!我开玩笑说有什么好想的呀?妈妈磨叽了半天才问,你最近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我说没有啊,就是有点感冒了。妈妈焦急地说感冒了还说没有?有没有喝姜汤啊啊?又说难怪这两天左眼皮总是跳呢,原来你感冒了。我说妈你也太迷信了吧?妈妈有点不高兴了,说只要感情深的人,一个人身上发生什么事,另一个人就会有感应的,比如说儿子你在外面“迷路”了,只要妈妈一声喊,你就能顺着妈妈的声音,找到回家的路的······我听着听着,忽觉鼻子一酸,眼眶里有一股热热的东西在打着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