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销售部的经理们今天打扫房间，从我床底下掏出一堆杂物。
我在旁边看着他们掏杂物，想看着他们能不能打扫出什么掉在床底的有用的东西来。
杂物中有两张名片。拿起看看，其中一张是在古顺河体育馆附近那家培训中心时，一个学生的家长给的，还有一张是沭阳吧的一个吧友的。看看后都扔掉了。号码已经存在手机里了。收着名片，对我真是白占地方。
还扫出一张纸，上面写着淮安去沭阳的火车时刻表。那是我在五月份的那个凌晨在淮安火车站下车时抄的。现在对我来说也还有用，收拾起来装在工作证的塑料袋里。
两张名片，代表了已经从我生命中消失的两个不同阶段。一张时刻表，表明着我曾经或者也是以后的一些归宿。
但是，我已经忘记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了。同时对里面的世界，也看得不是很清楚。一直以来，对于外面的世界，我是一只被幽闭的臭虫，对于里面的世界，也不过是只坐在井底的癞蛤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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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个龟奴。
龟奴的工作，又脏又苦。象是宾馆的服务生，开房倒水，递东西，收拾房间。但龟奴之所以叫龟奴，不同于宾馆的服务生的，最主要的是为水疗馆提供卖淫的服务项目，而这些项目中一些环节需要龟奴协助完成。
嫖客是水疗馆最大的财源之一，被尊为贵宾，享受VIP待遇。性服务当然由妓女们来提供。向他们介绍性服务项目的事情，由销售经理们去做，或者直接找鸡头。带领他们去房间，端茶倒水，打扫房间的事情，就由龟奴来做。
这家水疗馆龟奴的春天工作服装是：金黄的衬衫，纽扣边上带着长长的花边，藏青色晴纶裤，男人穿上后不男不女得象杂技团玩杂耍的。衬衫和裤子加起来市场价格不超过三十块，每样各两件。这些衣服水疗馆收了龟奴450块的押金。
夏天的工作服装换成白衬衫蓝裤子了，这些由自己掏钱买，不再另外收钱。另加一条小领带，象是公鸡艳丽的尾巴，吊在脖底。
公鸡艳丽的尾巴，不伦不类地吊在男男女女龟奴的脖子底下，时间长了，也会渐渐习惯。本来就是靠着妓女这棵大树吃饭，鸡尾巴掉在脖子底下，本来就很贴切。不伦不类，是一边宣称自己的纯洁，一边还是在水疗馆这名声不好的地方混饭吃。这也很贴切。
龟奴的小领带，是一种生活方式的象征。这种生活方式和其他生活方式一样，有着存在的土壤，一起印证着“无奇不有”的大千世界确实是包罗万象。
我现在就戴着一条这样的领带在上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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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奴，我无数次地品味着由这两个字组成的词---龟奴。龟头的奴隶，乌龟一样的奴隶。我一开始是这样尝试着理解这个工作的。
每一种尝试都很贴切。每一种理解都苦难深重。每一种尝试着的理解都被证明是经得起推敲和考验的。为别人龟头服务的奴隶，象乌龟一样爬行着的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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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名前的几分钟，在休息大厅里躺着休息。一个瘦瘦的男孩在走道上突然大声尖叫起来：“我打你个比养的！你信不信我能打你个比养的！”
听声音就知道是个常住的小鸡头，他带着沭阳的三个妓女住在包房里。快到午饭时了，他和三个小妓女，还有另外两个小鸡头要去餐厅吃饭。小鸡头迅速地脱下一只拖鞋，朝前面冲去，对着对面的一个女龟奴的脸刷刷就是两下。女龟奴呆呆地站在原地，象是傻了。瞪着大大的委屈的眼睛，眼泪已经在眼里打转，但是没有掉落，她直直地望着那个小鸡头，什么也没说，真的呆了。另一个女龟奴迅速走到被打的龟奴身边，拉走了她，省得在她发呆的时候，那个嚣张的小鸡头再给她几拖鞋，抽她几个耳光。
一群男男女女的龟奴们，站在大厅里，有的好奇，有的窃笑，有的猜测，有的愤怒地握起拳头。但是没有一个人上前叱责那个小鸡头，更别说给他几个大耳光，教训教训他了。我也是这样的一个没血性的龟奴。
不知道原委。女同事莫明挨打，我们也白费脑筋猜测。愤怒也是半腔热血的愤怒，热血冲不到头上，只变成一股让自己压抑的潜在的压力。
“公司有委屈奖，这下她能拿委屈奖了。”有人小声地说，引起一片附和。是啊，她是可以拿委屈奖了。
公司有规定，不管客人有道理没道理，龟奴们要对客人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事情过后，公司领导会根据情节轻重给予20到50块的委屈奖。
那个和蔼的总监笑咪咪轻飘飘地在会议上说过：“妈的，在这里给你当贵宾，让你显能，我们在外面打听到你情况，找人狠狠地收拾你。”他没想到在外面打人还有公安管着。黑吃黑的道理，学的不错，只是自己挨打了，得笑咪咪地望着打你的人，因为“公司会给你委屈奖的哦”。要是自己还手，就会被开除，工资一分结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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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宾刚进房间两分钟，做SPA水疗。女技师穿着轻纱进去了。一个新来的龟奴去送茶水，他想：客人是我刚带进去的，才两分钟不到，我就不敲门了吧。于是他直接推门进去。浴室的门迅速地嘎吱关上了。女技师从里面飘闪出来。客人睡在宽大的浴缸里直挺挺又害怕又期望地躺着。他一边怕是公安来查房，一边又怕龟奴看到他丑陋滑稽的身体的隐私部位，一边又想女水疗技师抓紧给他继续擦背揉身。。。。。
以上这段是我根据在场的销售经理和没有敲门就直接进房的小龟奴的后续讲的内容总结的。
每天12小时，每天都上班，上班时间的漫长，已经从根本上杜绝了我们了解太多自己岗位之外情况的可能。有可能了解到这个岗位外的事情，是因为点名时那个长的象龟头的领班，说了如下的话：
有服务生送免费小果盘和冰绿豆水贵宾房，没敲门就进去了，这时客人已经在浴缸里洗澡，水疗技师也已经在房间里面了。做水疗的浴室门没关，客人看到有人推门进来，受到惊吓，要退房。幸亏我们的水疗技师办法多，哄得客人团团转，客人才没有退房。我们开会时，付老师说这样的服务生要立马开除，工资一分不结，服装押金一分不退。我看这服务生平时很勤快，什么事也都做得很不错，为他求情，才改成记一次大过，写个检讨，罚款一百块的处理。作为一个服务生，要仔细留心房间动态，当客人进VIP房后，只要门关上了，不管有什么事要进房，必须要敲门，或是到隔壁房间先打个电话问问。因为要是技师进去了，开始做服务的时候，客人会受到打扰。
“什么时候你们能象技师们一样能哄得客人团团转，就好了！”领班实实在在地叹了口气。
我们怎么哄客人呢？无非是在带他们去房间时声音甜一点，帮他们倒水递东西的时候，神态做作谦卑一些罢了。我们只是龟奴罢了。技师们怎么哄客人呢？她们可以说诱惑至极的话，做刺激绝顶的事，帮客人达到性兴奋。技师才是主角。
希望龟奴能象妓女们一样哄的客人团团转，只有灵魂肉体都可以出卖的男人才可以说出这样的话。实际上说这话的领班确实早就把自己的灵魂肉体卖的一干二净。
“最近他跟着张经理屁股后团团转，张经理就是叫他吃泡屎，他也会吃。”一个和我同个宿舍的销售经理在谈论他时这样说。
张经理叫领班吃屎领班都能做，领班肯定另有辉煌的打算。从他平时的举止判断，这打算肯定是想叫其他人做类似与吃屎一样屈辱的事情。
比如他叫做龟奴的男女服务生象妓女一样取悦嫖客，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服务生是服务生，妓女是妓女，妓女们卖身少卖力气，服务生卖力气不卖身，才有妓女和龟奴的区别，要是混乱了，那谁是妓女谁是龟奴呢？
那个倒霉的服务生是沭阳的，暑期后就到淮师去念中文去了。他在百度有自己的贴吧，写的文章都是忧国忧民的大题材。他笑着对我说：倒霉倒霉，不过还算不错，没把我开除，我以后认真干，多拿点奖金把罚款补回来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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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注：水疗馆生意不好，老板欠债接近一千万，终于在9月12号停业了，我们谁也没从那里拿到7月份和以后的工资。去劳动局，法院，市政府告状的人每天都有，但是钱就是要不到。这家水疗馆是临近的一个市政府的招商引资单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