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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的丈夫回来了,回来跟梅子离婚。海子从来没有见过梅子的丈夫,那个过去也许可以叫情敌现在暂时可以叫姐夫的人,也好像知道自己不能见到海子一样,从来不给海子见着。
自尊的海子只在星期六上午到梅子家替鹏鹏和红红打理一周的功课。这俩孩子已经上六年级,已经开始懂得人世间的忧郁。梅子也是忧郁的,当她知道海子与石莲重归于好以后,她悄悄地对海子说:“要好好珍惜呵,真正的爱情是经得起风吹雨打的。”梅子不再跟海子谈什么,不是没有机会,而是没有心情。好像是为被海子看见一样,梅子常常来学校门口的舞厅跳舞,跟年轻而容易冲动的学生鬼混一夜情;或者把自己灌得醉醺醺的,让几个小青年把她架回家。
梅子越来越瘦,病殃殃的,加上精神不振,更加憔悴。这让海子难受。
海子对石莲说“梅子需要帮助,也许只有我们能帮助她。”
石莲不知道海子与梅子的过去,只知道海子把梅子当姐姐一样,梅子既然是海子的姐姐,当然也就是她的姐姐。海子本来想给石莲讲海子与梅子曾经有过的那一瞬间,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头,何况事情早已成过往云烟。
石莲说:“行吗?”
“试试吧。”
一天晚上,海子和石莲遇到醉酒的梅子,她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家里只有鹏鹏和红红。海子和石莲扶起梅子,又是安慰又是劝说。但无论怎样,梅子只重复“别管我!别管我!”后来似有什么要倾诉,却只说了长长一个“我──”就哽住了,接下去是谁也阻止不了的、悠长的、哀怜的、伤心欲绝的哭泣……海子想了一些醒酒的方法,但还是手忙脚乱,不知所措。听说蜂蜜可以醒酒,可她根本不张口。
鹏鹏说:“叔叔,我爸爸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梅子开始说酒话,两只手不停地在空中乱抓,“他说我是废物……我是废物……我是废物……我是扫帚星……我是扫帚星……你不要以为,我也是白天鹅……白天鹅……”不知过了多久,她又猛然坐起来,说:“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
后来梅子又闹着要喝酒,海子给了两瓶纯净水。梅子对海子说:“你,我认识,我认识你,你是海子,属于石莲的,你……”
死寂的夜里,她的哭声是那样凄绝,那样惨伤。唉,为了爱情,为了家庭,为了孩子,梅子竟伤心郁积到这地步。
海子打电话给肖教授,肖教授来了,肖教授也哭了。肖教授说:“也好,长痛不如短痛,无论如何,该结束的总算结束了。梅子,生活还要过,两个孩子就是你的希望,不说为了谁,为了孩子有个温馨的家,你都该好好过。看这俩小丫头,成绩越来越好,越长越大,越长越可爱……梅子,你也还年轻,如今都什么时代了,离了红萝卜,咱莫非就不开席了?”
海子和石莲常常拿梅子的遭遇当镜子。他俩知道这不道德,也很荒唐。可一段挚爱没有一面镜子,也许会显得肤浅。
海子和石莲总是形影不离,校园的小径上留下他们相依相恋的脚印。渐渐地, 石莲不写稿子了,一门心思支持海子创作,或者陪海子上书店,或者跑遍整座城市为海子买回需要的资料,或者帮海子把他永远理不清的办公桌收拾得井井有条。更多的时候,她静静地坐在海子旁边看书。在海子抄写稿子抄写得手麻的时候替他抄下去。朋友们说海子自从有了石莲之后,从穿着到创作风格,一副“家有贤妻”的作派。听得海子洋洋得意,他故意说:“我怎么没有感觉到?”桑巴木说:“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二娃说:“生在福中不知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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