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美国六旬老模艳压群芳而一举夺冠时,世人都在啧啧称奇,年近夕阳,照样可以活出一番风采来。如果说这种美是张扬的,优雅的,用眼睛就能触摸得到的,那相对来说,中国老妪的美就是含蓄的,质朴的,只有用心才可以读懂的。
我们这里的一年一度的庙会上,最精彩的就数摆在地上的长达里把路的玩具和饰品了。那些仿真的耳钉首饰最能博得年轻女孩的青睐,价廉物美,何乐而不买之。我和妹妹在一个摊位前停了下来,旁边站着几个不相识的女孩,其中一个将那明晃晃的耳钉戴在耳上,甚是明艳逼人,虽是仿真,但只凭看上去,却不容你置疑。让我由衷地相信:美,本身并无贵重与廉价之分。忽然,从女孩丛中伸出一只手来,拿起地上的戒指。那是怎样的一只手呵,枯黑干瘪且布满老茧。其时,我才注意到,有一位老人在摊位前已经蹬下了好久。她将戒指慢慢地套在右手指上,然后用左手轻轻地摩挲着,最后,她举着那只戴着戒指的手,眯起双眼认真仔细地端详着,那神态安然祥和。黄灿灿的戒指戴在这样的一只手上,也许有些不协调,但却让我生出一种无端的感动。我不知道后来老人究竟有没有买那枚戒指,但至少是在那一刻,我发现老人的眼里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光来,老人在这光环中是多么的美丽。
我想起了我的曾祖母,那个属于中国最后一辈的小脚老人。在我的记忆中,曾祖母真的可以说是鹤发童颜,身着姑奶给她量身定做的绸缎衣服,雍容华贵极了。透过这背后,你不难看到一个大家闺秀曾经艳丽的姿影。太祖母最在意的是她的那一头长长的银发。她喜欢将其梳得一丝不苟,编成齐腰的大辫子,然后再缠起来,用带有暗花的黑色网罩罩住。后来她老得实在不能动的时候,几个姑奶曾劝她剪了那头银发,但她却像个任性的孩子一样,非把她留住不可。于是我就有了帮曾祖母梳头的任务,那时,我还不到十岁,曾祖母坐在凳子上,我正好够着她的头发。太祖母吩咐我拿面镜子给她,这样,我在梳的时候,她就可以从镜子中看到自己。我发现,她还曾对着镜子悄悄地偷笑过几回。
那是对美的最原始的憧憬,那是饱经沧桑后仍对生活无比热爱的自然流露。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让人为之动容呢?
只有用心方能读懂的东西才是耐人寻味的。中国老妪,美丽的老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