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春天似乎比往年来得迟。早该停雪了,可现在大雪仍在漫天飞舞。
人们说南极冰川都开始退后融化了,我们就想到往后气温该一年比一年高了。
可这鬼天气咋还这么冷? 我恨恨地想。
四周是白茫茫一片,风抽打的像鞭子一样,一阵猛似一阵,寒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睡梦中,孩子们挪着瘦弱的身子,拼命往我的身边挤。我将自己的两扇翅膀努力摊开,尽量遮掩住它们,可还是不管用,他们冻得瑟瑟发抖。
“妈妈,我们为什么要把家安在高架电线下?”小儿子被冻醒了,从我的翅膀下探出头来,他的脸红红的。
“那是因为住得高,可以看到更远的地方。”我的心里一阵发酸。
“可是妈妈你不是说过,高处不胜寒吗?”这时大儿子也醒了,打着呵欠。
我有点无奈,只好实话实说:“孩子,你看看,我们这个世界到处都在搞开发,人们都在嚷着城市化呢,我们可以安身的地方越来越小了。”
顺着灯光望过去,四周到处是忙忙碌碌的吊车和推土机的身影,夹杂着机器重重的喘息声。这么冷的天气也阻止不了人们开发的热情。
“妈妈,您小时候世界也是这样吗?”小儿子歪着小脑袋,天真地望着我。
我用手轻轻地暖着他冰冷的小脸,“妈妈小的时候啊,这里是村庄,四周到处是树木和灌木丛,有柳树、槐树、桑树、榆树,现在这些树你们都看不到了。你们还能看到的那些小树,名字叫杨树。”
我小时候的家在柳树上,那柳树立在一处院落里,一到春天,柳树柔柔的枝条随风舞动,早晨暖暖的阳光照在我们的羽毛上,舒服极了,空气中到处弥漫着醉人的芳香。那时候,我的大叔家住一株大槐树上,舅舅家在杨树上……热闹得很,那时就是再漫长的冬季我们也不会觉得寒冷。
我刚出生没几天还经历过一次甜蜜的危险呢。院子的小主人趁我爸爸妈妈不在家,爬上树把我给“抓”了下来。那时候我害怕急了,没想到他只是想看我一眼,过一会就把我安全地送到家中。我看到了焦急的爸爸妈妈眼睛里闪烁着温暖的泪光……
后来,随着推土机的一声轰鸣,主人家被拆迁了,我的家伴着大树倒下的瞬间化为乌有。渐渐地,那村庄和树都不在了,我们的亲戚和邻居们都仿佛从这个世界上蒸发了,不知他们现在流浪到了什么地方……说到这,我的眼睛湿润了。孩子们入神地听我讲述那些过去的故事,眼睛和我一样是润润的。
不经意间,人们穿的衣着越来越光鲜,住的楼房越来越挺拔。我们以前住的地方竖起了一排排大烟囱,冒出来的烟雾慢慢地将天空染成灰暗,天空已见不到过去的一碧如洗,和深不可测的蔚蓝。一个个现代化小区把树木们慢慢地挤压到越来越遥远的边缘。
“那我们为什么不搬到更远的地方?”小儿子又向我身边挤了挤。
这年头,人们一窝蜂地在搞开发、搞建设,到处都在拆迁,我不是没有动过搬家的念头,究竟哪里是安乐窝哪里是我们可以安身的地方,我也搞不清楚,毕竟这个世界变化越来越快了,让我们不明白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了。
可孩子们哪里明白,就是我在这高架电线下选择的一小块安身之所,如今都难以找到了。正想着心事,忽然周围一阵响动,孩子们紧张地望着我,抖成一团。
我伸出头去,原来是人们正在把去年春天刚栽的树连根拔起,八成是想开发这块地皮,要么就是打算换栽其他的树种了,听说这里的县长又换了。这么大的风雪丝毫阻挡不了人们的热情。哎,前几天我还盘算着过一段日子选一棵大点的,把家安在上面呢,也好让孩子们享受一下阳光下的绿荫生活。
一阵风吹来,我觉得一颗晶莹的东西从我的眼睛里滑落,我下意识地将孩子们搂紧。不远处的树又倒下了一棵……
泪光中,我忽然想到,明天我们的家园又会怎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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