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会上高中的时候,高考简单到只有文理之分,根本就没有现在这样的精细与复杂,那时卷子由全国统一命题,除了公共科目语文、数学、英语和政治四门外,理科还要考物理、化学、生物三门,文科还要考历史、地理两门,但理科的数学偏深,文课的政治偏深。我对语文有着特别的喜爱,但对地理有着强烈的排异心理,看到课本就感到隐隐的头疼,历史课本当作故事浏览后,就置于课桌最深处“庋藏焉”。高二那一年分科时,我毅然选择了理科。其实,我的理科与文科相比,不过是跛足与瘫痪的区别罢了。
高考终于在期盼与忧虑中结束了。短短的三天,我犹如走完了一生。看着别人走出考场眉飞色舞的样子,我的心愈加沉重。从考了第一门语文后,我感觉自己该与高考说声拜拜了,才懂得该重新审视自己的语文水平。那一刻,高考似乎成了别人的事情,已经完全与我无关。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在晕乎乎的失望中完成考卷的,在极度失落中艰难度过那一年高考的日子。高考结束的那天下午,来自农村的同学都匆匆忙忙收拾自己的行李,有的充满快乐,有的满含失望,我属于后者这个行将败谢的群落。同舍的一个同学是我同乡,两人结伴而行,叹了一路的气。在离家还有三四里路的地方有一条河流,我俩在河岸处的杨树下坐了下来,什么也不想说,就这样沉默着,呆坐着,心里空落落的,才真正体味到怕回家的感觉竟是如此强烈。太阳终于慢慢落山了,我觉得自己的梦想也随着夕阳一起落到了天的那一边。
天渐渐黑下来了,我怀着惴惴不安的心踱回了家中,这一路竟是那么漫长和短暂。父母的目光中充满了希望,但一看到我闷闷不乐,他们就似乎明白了什么。久已沉默的父亲又一言不发出去忙农活了,母亲忙走上前催促我吃饭。我说了一句不饿,回到房里蒙头大睡,当时是否躺下就睡着了,现在已回想不起来了,但可以肯定那夜的梦一定不踏实。这觉一睡就是两天,后来终于走出了家门,但很怕见到熟人。
同学的脸上写满诗意,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等待公布分数的日子。这欢乐不属于我。但我也怀着忐忑的心情想知道自己究竟考了多少分,心底仍依稀潜藏着一个近乎绝望的梦。终于,在别人的左盼右顾中高考分数出来了。我躲在后面的人群中,踮着脚尖,看榜上自己的分数。503分,比上一年委培大专的培养线还低7分,我的心一下子冷到了极点。如果说不知道分数,我还有些微的梦的肥皂泡的话,现在的我就落下了深渊,那点小小的泡沫已炸得踪迹全无。那刻,我真正听得清自己的心跳,四周的喧闹中潜藏着死一般的静寂。我正怔怔发呆时,校长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呵呵,考得不错,要再多考两分就好了,那样就能读重点了。我一下子惊呆了,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短短几秒内,我就经历了冰火两重天的心理历程。时至今日,我仍然无法忘却那时的感觉,命运的瞬间交错让我的生活出现了重大转机。
接下来等待录取通知书的心情虽然也很焦急,但与此前相比,多了点坦然,少了点不安。可结果还是让我吃惊不已,我被徐州师范学院(现在的徐州师范大学)地理系录取,我很长一段时间还误以为是物理系的笔误。我完全是个地理盲,在中国地图上连北京、南京等大城市都标不准,这足以让我汗颜不已,但最后的命运再次和我开了不大不小的玩笑。接下来,我在高考给我带来的失望与惊喜、茫然和顿悟中,读完了徐州师大地理本科,接下来又读了兰州大学硕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