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客厅里有一盆兰花。
一日,老公指着兰花问我:“那是什么?”
“兰花呗!”我不以为然。
“我看,它更像是挂面条。那是猪菜的一种,人也可以吃的。”
哦,挂面条也可以吃?尽管我也曾有过割猪菜的经历,却还是前所未闻。
我们小时候暑假的必修课就是割猪菜。
养猪,是当时农村家庭必有的副业。暑假里,草叶疯长,绿绿的荠菜、嫩嫩的车前草、细长的挂面条,散落在田野里,总能擦亮我们这些农村孩子的眼睛。
一个小背篓,再加上一把镰刀,就是割猪菜的全部家当。吃罢早饭,我们三五成群,相约着走出村庄,大路旁、庄稼地,哪里有猪菜,哪里就有我们割猪菜孩子的身影。中午时分,凯旋归来,村头的小河边便响起我们欢快的笑声。挽起裤脚站在河岸上,将小背篓浸在小河里,任清清的河水冲洗掉猪菜上的泥土,将猪菜变得更嫩更绿更亮。星星点点的河水沾靠在猪菜上,宛如一粒一粒的珍珠散发着光芒,清新的猪菜的气息便一点一点地弥漫开来,润湿着每一个割猪菜孩子的心田。我们也就完成了一天的功课。
那时候的我,是小伙伴们眼中的书呆子。也许是读书太过认真的缘故,在割猪菜方面我总是强差人意。半天下来,同伴们的背篓里都是满满的,而我的小背篓只要轻轻一按,就会矮下去一大截。这种状况总是让我很着急。我便更加认真、更加钻一地割猪菜,但最终我的付出与收获还是不成正比。在我疑惑不解之际,有人向我告密:是某位“三只手”一路尾随我后,坐享其成,时不时地从我的背篓里盗取猪菜。于是乎,我的劳动成果就被她无偿分享去了。得知真相后,我极为愤怒,便去找那小偷理论。怎料对方人高马大,仗势欺人,根本没把我这个小不点放在眼里。理论的结果以我的无可奈何悻悻而归而告终。可我又担心回到家中会因所割猪菜太少而遭父母责骂,便在路旁折些树枝垫在篓底,弄虚作假以图蒙混过关。
在我念四年级的那个暑假,哥哥中考结束后,也加入了割猪菜的行列。哥哥已经很大了,割猪菜对他而言自然是小菜一碟。艺高人胆大,哥哥总爱带我去那人迹罕至而猪菜茂盛的地方,比如村北头的那一大片玉米地。盛夏季节,郁郁葱葱的玉米已高出人头,长成了一片青纱帐。走在密密麻麻的玉米地里,时不时会碰到一两个低矮坟头。玉米地里没有风,没有太阳,没有人声。寂静、燥热、恐惧,掺杂在一起,常常使我产生一种错觉,认为我们已经被淹没在这一望无际毫无人气的玉米地里,永远也走不到头。哥哥总是一声不响地走在前面,认准方向一直朝前走。最终我们还是走出了玉米地,走到了大路边。
后来,我升入了初中,每年暑假需奋斗于书山题海之中,学习成了我唯一的正事,我便告别了镰刀和小背篓,告别了割猪菜生涯。
今年暑假回到老家,雨后初晴,只见房前屋后又冒出了许多嫩嫩的草芽,但没有人再来理会它们。如今的农村,难得有几家养猪,而养猪的又难得有几家不用饲料而用猪菜来喂养,更难得的是孩子们会放弃多彩的暑假生活而去割猪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