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初领悟死亡的存在是在十一岁那年的一个晚上,当我从远房亲戚看新娘回来时,看到太祖母躺在正堂中央遮纸而眠,几个姑奶的腰间系着长长的孝带。“孩子,你的老太太已不在了。”大姑奶的声音有些嘶哑。我缩在墙角的一侧,任凭泪水滑下,模糊地意识到我已经永远失去了这位亲人。在死亡面前,人类显得多么渺小和无力而无从回避和抗拒。
在我渐渐长大的日子里,隔三差五地听人说,不是这个李婶死了,就是那个张爹走了。生老病死,规律所致,谁也逃不掉,世界天天都有,时时都会发生,本不足为谈,但他们是我认识的人呀,心中仍不免有些失落。
可是她俩呢?她们还没来得及参与自然的枯萎呢,就已经折翅断落风中了。那音容早在我们接触的日子里凝固于脑海了,仿佛昨天还曾见过,现在正在城市或农村的某一个角落享受着生命的苦与乐。忽地一阵风吹来,我清醒了许多,其实她们已远隔在距离之外。世界上最长的距离莫过于不能以长短来定论的距离。
荣,那么一个文静的女孩子,竟然在高考落榜后,服药自杀死于自家屋后的厕所内,真是傻啊。在校寄宿期间,我们还曾同过铺呢,那时她读初二,我读高一,也算是有姐妹缘吧。
二姐呢,虽是远房的一个姨亲。但是我们曾经走得那么近。她在服装厂上班的那会儿,独自一个人在外租房住。因为那儿离我的学校不远,我搬去住了不断的一段日子。这段日子,我知道她过得无拘无束,很是开心。我离开那儿以后因为各种原因就再也没有和她联系过。先是在我出嫁一年后,才得知大我十来岁的她终于有了归宿的消息。再后来,听到那个恐怖的也是有关她的最后一个消息是在紧接着的两年后。一个放羊的人竟然在野外桥下发现了她的被人肢解的尸体。
她们就这样消失了,世界仍在,亲人仍在,所有美好的事物仍在,但是已与她们毫无关系了。从那些转过身去另一个世界的熟悉的背影里,我望见了浩瀚的时间之河,岁月就这样急地向前流着,什么也不会留下。没有了生命,其它还有何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