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槐花寄于的怀念是因为它开在我的故乡,开在我的童年,开在我的心里。
三十年前,我所生长的那个小村,除了有一条万弓河的环绕,就是杂树丛林的拥抱,在那些杂树中,槐树算是最主流、最普通的一个树种了。
槐树有本槐、洋槐之分,但是在我的村庄,生长更多的却是洋槐,许多年中,这个生命力极强的树种一直在凭借自然的力量繁衍生息。每当春天来临之后,它就会在人们不经意间从沟边地角、村头院落冒出一、两株或一、两丛新苗来,可以说:只要槐树把根伸到那里,那里就一定会有它的子孙出现。
小时候,我对这个长相遒蜒,皮肤粗裂、混身带剌的树种并不喜爱,因为它根本的坏处就是会弄破我的手脚,不容易攀爬。但是后来我才发现,它原本却有很多好处。如它木质结实、是做家具的好料,树体不易生害虫,叶子可以做肥、做饲料、做药,揪一片贴在嘴上还可以吹出优美动听的音乐等等,最为特别是它会开出一种好看、能吃的花,这也是我喜爱它,念念不忘它的根本原因。
五月,当大地孕发勃勃生机,弥漫着热烈泥土气息的时候,就是槐花盛开的季节。这时候,整个村庄就会变成花的海洋,那一串串,一团团白色小花就会在一片翠绿的掩映下把天地打扮得无比俏丽,就会在阵阵清风的撩拂中把村庄浸染得无比芬芳,就会引来群群蜜蜂和蝴蝶穿梭飞舞,同时也常常会引起我们驻足观赏,给我们童稚的心灵注入一种美好的憧憬,扎上一双自由飞翔的翅膀。
槐花的开放往往是一夜间的事,昨日还是万户葱郁,含苞哺蕾,今天就是千树银花,一片纷繁了。它在悄无声息之中流芳吐蕊,既无喧哗浮世之意,也无娇妍争宠之嫌,于静谧中所展现给我们的更多是清纯娇雅之态,羞涩含香之韵,晶莹剔透之美。只有在生命消亡回归大地之时,才会如雪花般纷纷扬扬、飘飘洒洒,热热烈烈,那情景既凄美,也壮观,不由得会引发人们对生命的感伤之情。在我的印象中,槐花无论是它的开放,还是它的凋逝都是一道令人神思的,最为美丽的风景。
槐花可以吃,而且有多种吃法,如槐花包子、槐花饺子、槐花饼、槐花蒸菜……炒槐花、蒸槐花、凉拌槐花等等,人们能用槐花做成很多绝美的佳肴。槐花又是一种较好的清凉性收敛止血药、清肝泻火药,早年听父辈们讲,在缺吃少穿的年代,槐花曾经救过许多人的命呢。不过在我记事的时候,已经是难得吃上一顿槐花宴了,那时,父母会指使我们在放学之后捋槐花,晒槐花干卖钱。有了大人的旨意,也就有了爬树和玩耍的理由,我们就会与小伙伴一起走庄串户,站在高处或爬上树丫用笆子钩将一枝枝槐花拽到面前,捋着捋着,就会把一把新鲜的槐花塞入口中,就会立刻感到满口生香,神清气爽,饥渴与疲劳顿然消失,心里说:怪不得蜜蜂会酿出那么好的槐花蜜呢。那个时候,槐花带给我们多少童年的快乐和美好的感觉呀。
然而,世事的变迁改变了环境,也改变了人间的一切。那些生长缓慢、木质参差、良莠不齐的杂树林木们早已在一片经济发展、改造自然的声潮中被逐渐清理、铲除,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泡桐、杨树等速生林木,这些树木为促进地方经济发展,提高农民收入,改善人民生活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那些得益于速生林木的人们早已从脑海之中将恩泽过自己祖先千万年的槐树、椿树们遗忘得一干二净。
我因当兵的出路从农村走到了城里,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城里人。二十多年来,尽管对于季节的变换我已不再敏感,但是对于槐花的怀念却愈感强烈。每当我脚踏故土的时候,我总会留目顾盼,在记忆的底片中搜寻童年的印象,但是在那些除了杨树还是杨树的乡野村落之中,我却再也看不到槐花的身影,再也觅不到槐树的踪迹了。
童年时代的槐花世界,已经变成我了记忆长河中的一场缈缈梦境。我有时想:今后,在我的家乡,还能不能够再看到那魂牵梦萦的槐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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