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农村很贫穷,即便是集镇上的炊烟,也弥漫着满鼻的青草味,和我们农村相比好不到哪里去,看不出象现在这样的城乡之间的差别。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乡村,真的是一贫如洗,吃的基本上是清一色,今天是山芋(书本上称红薯的玩意)、玉米,明天还是山芋、玉米,难得吃上一顿白面条或大米饭。
这种记忆倒还好受点,最让我难忘的是做菜用的油水。
那时候,可没有色拉油、芝麻油、香油之类可以让你随意挑剔的东西,就是猪油这样的货色也是奢侈品。在我们的生产队(现在叫组)里,住着一户姓孙的人家,家中的主人是一个杀牛宰养屠狗的好手,于是从羊肚子里取出的油便成了我们村庄做菜的主打油水。
吃一顿两顿还可以,天天吃、顿顿吃用羊油做的菜、烙的饼,那种滋味着实让人受不了,更别说满身洋溢的羊油味道。好在绝大多数孩子都是天天吃着这样的饭菜,天天带着这样的味道。但我还是在想,这个姓孙的啥时候搬走呢?后来这户姓孙的人家真的搬走了,不过是在我们的生活告别羊油之后。
那时候,每逢一个月左右,大队里就会放一场电影,那可是我们这些小孩子最快乐的时光了。那可是我们小时候最美妙的事情,现在想来那时候大人们可怕也是这样想的,不过没有像我们容易流露出来罢了。天还没有黑,我们这些小伙伴们就早早地抹着沾着羊油的嘴,三个一群、五个一堆,慌里慌张地赶到大队部,睁大眼睛坐等电影的放映。只有这时候,我们才会体味到满是羊油味道的人群少有的快乐!
对于我,小时候最盼望的便是学校举行期中和期末考试,这倒不是我想崭露自己的学识,而是想借考试之名吃上一顿不带羊油的美餐。说是美餐,其实就是青菜粉条和粘在菜锅边上的白面锅贴,油不再是羊油,换成了不知从哪里来的猪油。每当考试前夕,母亲便会为我做上这样的美味,不过那时候只知道埋头大口吞食,却不知道母亲用猪油取代羊油做菜的心意和那份期盼。
无拘无束的玩耍,无忧无虑的学习,充满羊油味的饭菜,便构成了我童年整个的片断。
一天一天这样的日子,一年一年这样的时光。羊油伴随着我们进入了八十年代,它开始慢慢告别我们的生活,猪油和随之而来的豆油逐步替代了它的角色,曾经飘溢的羊油味渐渐淡化成我们的一片记忆。
那段日子一去不复返了,我也记不清羊油的味道了,但那闪着热泪闪着光华的童年记忆,仍然沉淀在我的内心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