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住（七十七）

 

 

　　在往医院去的路上，何晓菲小心翼翼地说，大姐，妈的事你真的不打算告诉小弟吗？这能瞒多久？他迟早会知道的，到时只怕更不好收场呢！何海燕似乎在沉思，其实她并没有太多主见，只是因为她排行老大，所以自然有些权威。我也认为早告诉的好，他都这么大的人了，不能一点风雨都不经受，那对他没好处。张远忠一边开车，一边偏过头对何海燕说。唉，既然你们都这么说，那就早点告诉他吧。何海燕顺着思路说。电话谁打？何晓菲问。沉默了一会儿，何海燕说还是我打吧。何晓菲和张远忠都点头，这话由何海燕说最合适，她能镇住小弟，何瑞清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好像一辈子都长不大似的，从小就被父母惯着，父母出事他受到的打击最大。

 

　　何海燕从车上下来就打了电话，她深深地喘了几口气，她怕小弟经受不住，她在心里酝酿了很长时间，考虑话该怎么说。电话接通了，何海燕却一下子哽咽了，说不出话来，何晓菲用手抵了抵大姐，催促大姐说话，也是给她壮胆，何海燕带着哀腔说，妈，妈已经去了，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何晓菲抢过电话，急急地说，你别急，事情出乎意料，谁也不知道会那样，你要节哀啊，啊，啊，你听到没？电话那头是可怕的沉默，过了很长时间，才听到一声哀嚎，何瑞清终于哭出来了，何晓菲也放心了，能哭出来就没事了。

 

　　何晓菲扶着何海燕，两人的眼睛都湿湿的，她们还不能接受这接二连三的打击，老天爷要和她们作对吗？造孽啊，姐妹俩虽不说话，但是心里都恨命运的无情，父母都还没享几天福，就被老天爷收了去，子欲养而亲不待，这种痛苦真是难以言说​。张远忠停好了车走到姐妹俩身边说，别这样，人死不能复生，难过有什么用，还是想想善后的事吧。张远忠的话起了点效果，姐妹俩好像有了依靠，有了主心骨，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何晓菲拿出一小包面巾纸，抽出一张递给大姐，大姐擦了擦眼睛，何晓菲也擦了擦眼睛，何晓菲一边擦眼泪一边在心里嘀咕，到底不是你亲妈，站着说话不腰疼，她这话是说给张远忠的，当然她只是在心里说，嘴上并没有说出来。她不满张远忠平静的样子。但她又不能责怪张远忠，换作是她，如果去世的是张远忠的母亲，她也不会这么难过。人心又何尝不都是这样呢，苛责是没有意义的。自己的痛只能自己承受，每个人都是这样。

 

　　何海燕问张远忠接下来怎么办，张远忠说，小弟肯定会过来的，他要看母亲最后一眼，还要参加葬礼。所以，当前必须等小弟过来。对于何家来说，何瑞清是唯一的男丁，遇到事是不能绕开他的。何海燕心里赞同，就说，三妹，你再打个电话给小弟，叫他过来，张远忠去接他。何晓菲给小弟打了电话，如实转达大姐的意思。挂了电话，何晓菲说，要不要通知赵薇薇来，​小弟住院，她也该来照看一下。那何思阳怎么办，他今年初三，要考高中，没人照顾可不行。何海燕说出自己的担忧。这样好了，等小弟来了问他，主意他拿，何晓菲想出了折中的办法。何海燕和张远忠都认为这个办法好。张远忠连楼上都没去又转身出去接何瑞清了。

 

　　何晓菲姐妹俩来到三楼，重症监护室已人去屋空，昨天母亲还在的，现在却永远地离开了。姐妹俩来到迟医生的办公室，迟医生还没到，姐妹俩不能怪迟医生了，她们知道母亲是命薄，本来都要好了，又经受不住打击撒手去了，这怨不得别人，只能怨她自己。姐妹俩在长椅子上坐了下来，她们要等迟医生来，问问母亲的后事该怎么办。

 

　　何飞燕九点不到就风风火火地来了，她的眼睛红肿着，看来一夜没睡好。周利民呢？看到何飞燕一个人，何海燕急急地问道。他，他有事不能来，何飞燕吞吞吐吐地，好像有难言之隐。其实，周利民昨晚根本没回家，电话打不通，现在在哪何飞燕也不知道，但她不想让大姐或三妹为自己担心，就撒了谎。看到大姐和三妹疑惑的模样，何飞燕说，他一个大活人，管他干什么，自然是班上有事走不开。何海燕说有事可不要瞒着，何飞燕说没事。何海燕和何晓菲​就拉着何飞燕坐下，姐妹仨说起话来。

 

　　十点多了，迟医生还没来，何晓菲去医生值班室问了，才得知迟医生今天休假，不当班​。姐妹仨又愁起来。张远忠带着何瑞清来了，何瑞清的眼睛红红的，看得出心里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