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泞（三十三）

　　三十三

　　小黑豆又来到老矿长的办公室。他今天来早了，老矿长还没到，他干脆坐在门口等。他已多次敲开老矿长的门，但都是遇到麻烦，不欢而散，每次谈话结果都会令小黑豆十分沮丧。但是，老矿长表示，他会努力做通其他人的工作，帮助小黑豆实现自己的愿望。现在是火候不够，时机未成熟，让他耐心地等等。这才让小黑豆焦急的情绪，稍稍得到安慰。他今天又来了，是想再加把火，把火候烧到位，让愿望尽快实现。他暗下决心，不等到老矿长，今天决不离开。好事多磨嘛，考验的是小黑豆的耐心。

　　老矿长远远地从过道东边走来，小黑豆似乎又看到了希望，他急忙迎上前去。

　　“小黑豆，你今天早啊。"老矿长面带微笑。

　　"老矿长，我怎能不早早地候在您门前？否则，您被别人喊走，我又找不到您了。"小黑豆一脸无奈。

　　老矿长开门，引小黑豆进办公室，张罗烧水泡茶。小黑豆见老矿长慢条斯理的样子，不知今天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心中忐忑不安。

　　老矿长坐到办公桌前，打开抽屉，拿出报告，对小黑豆说:"矿里的同志们都舍不得你走，我也一样。但是，我们都被你的执着和真情所打动，现在批了！"老矿长把批准小黑豆调离个旧铅锌矿的报告，递给小黑豆。

　　小黑豆接过报告，看见报告上已盖了批准的大红公章。他的双眼禁不住潮湿了。他感到手上的报告很重，是肩上的责任;他感到手上的报告很烫，是个旧铅锌矿职工的热情;他感到手上的报告很温馨，是他将有机会完成文沛的托付，娶心怡回家。

　　小黑豆拿着报告，连声说:"谢谢老矿长！谢谢同志们！北京地质部分管副部长催得很紧，我把工作安排一下，就立刻赶往北京。您看，好吗？"

　　“别急，这里正好有一趟去北京的公差。你去北京办调令，就顺便给矿里，再办最后一件事吧。"

　　"好的，好的！公私兼顾，还能报销差旅费，谢谢老矿长。"小黑豆用手抹了抹眼旁的泪水，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

　　"别谢我。这是你多年来为个旧铅锌矿，辛勤付出，应得的回报，个旧铅锌矿的人们都十分感谢你！"老矿长起身与小黑豆深情握手，送小黑豆走出办公室。小黑豆离开老矿长办公室，就像风一样，很快消失在过道尽头。

　　……

　　心怡被小姨的电话催得心烦意乱，看来再不作出最后抉择，南京司机就可能移情别恋了。

　　晚饭后，心恰好不容易，才将纠缠不清的秦老师送出门。她立即坐到办公桌前，拿出做好的四张卡片，逐一比较，仔细对照。她想，今天晚上就拿出最后决定，不能再犹豫，不能再耽误，否则又要鸡飞蛋打了。

　　心怡综合比较后，她那颗要重返南京的心，让她不得不选择南京司机。而这么长一段时间内，她犹豫不决的过程，她特别想到婚后的生活环境，生活条件……她也是一直把南京司机作为第一人选。她想，这大概就是重归南京的心念所致吧。

　　心怡咬咬牙，拿定主意，明天就打电话给小姨，通知南京司机，她明天就回南京，同南京司机领结婚证书。

　　心怡拿定了主意后，心理也就释然，仿佛轻松了许多。但是，想想自己这么多年心高气傲的，要找一个形象般配、两情相悦、天长地久、永浴爱河的终身伴侣的美好愿望，如今只是草草地嫁给一个自已并不爱的南京司机。她真的心有不甘……

　　"咚咚咚……"，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心怡从沉思中唤回。她厌烦地想，又是谁？这么晚了，还来骚扰。秦老师不是刚走不久，难道又来了？她没好气地起身开门。

　　心怡打开门，看见满头冒热气，满脸汗水，汗流浃背的小黑豆。她十分惊讶地问:"你怎么会这时出现？你怎么不事先通知我？我好去接你呀。"心怡一连串的问号后，将小黑豆迎进屋。

　　小黑豆用衣袖擦擦头上的汗，还喘着粗气，没法回答心怡的问题。

　　心怡连忙递上毛巾。小黑豆一边擦汗，才一边说:"我从北京来，我要第一时间给你一个惊喜，所以没有事先通知你。"

　　小黑豆这时才从包里取出北京地质部的调令，递给心怡。

　　“我已调到南京，调到江苏省有色金属华东地质勘查局工作了！"小黑豆兴奋地说。

　　心怡连忙打来一盆水，让小黑豆脱掉身上已湿透的衣服，洗一洗，擦一擦。她接着又问:"你怎么这么晚才到？"

　　小黑豆一边擦洗，一边说:"别提了。我是按你在信中给我的地址和行走路线，按图索骥的。哪知长途汽车到泰州后，我赶到轮船码头，到朱庄公社的船已经没有了。

　　"那你不会在泰州住一晚，明天再来吗？"

　　"我哪等得急？我要第一时间把好消息告诉你，所以，决定步行前来。“小黑豆穿上衣服说。

　　"一路不好找，也不好走吧？"心怡关心地问。

　　小黑豆接着说:"我是一路打探，一路走。走了不少弯路。所以，折腾到现在才到。要不是我一路小跑，还不知何时才能到呢？"

　　心怡倒上一杯水，并拿出点心，说:“你饿了吧，先垫垫饥。”

　　"我不饿。我现在是肚里空空的，心里却是满满的！"

　　心怡好奇地问:"你心里什么满满的?"

　　"娶你！让你嫁给我的条件已经是满满的了！"小黑豆信心满满地回答。

　　"你要娶我？可我没答应嫁给你呀。"心怡并没有要嫁给小黑豆的心理准备。

　　“怎么？你不愿嫁给我？我要娶你，这是我对你哥哥的承诺！调回南京，这是你给我开出的结婚条件，现在我已经达到了你的条件，难道你要反悔？"小黑豆急了，竹筒倒豆般全倒了出来。

　　心怡傻了。她刚决定要嫁给南京司机，现在立刻就要改变？难道小黑豆的突然出现，以及他手中握有的调往江苏省有色金属华东地质勘查局的调令，就让他从原来的排名第四，一下子就弯道超车，跃到第一位了吗？心怡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了。

　　"心怡，我爱你！你就嫁给我吧！明天，你就和我一起回南京领结婚证书，好吗？"小黑豆求她。

　　心怡想，原先明天回南京是要同南京司机领结婚证书，这下就要换成和小黑豆领结婚证书。如此急速的变化，心怡没有心理准备，让她始料不及，让她无所适从，让她难以抉择。

　　心怡只能说:"这也太快了吧，让我好好想想，我还要同小姨商量商量。"

　　"快什么？我们交往都快四年了！来往的信都可装满一个箱子了，还算快？我已等不及了！"小黑豆焦急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