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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可怜的鱼儿

发布于:2022-09-08 09:17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朱国平
  
  今年五月下旬,随市文联采风团一行,参观苏北淮河入海水道、通榆河立交。在紧挨河闸的淮河入海水道北岸,有不少人正在栏杆边垂钓。一个穿着黑短袖衫的四十多岁的男子,握着钓竿,神情专注地看着钓绳垂沉的水面。离他不远处身后一侧,一只水桶里,十多条被钓上来的巴掌大的鲫鱼和六、七寸长的䱗鱼,在水里嬉闹着。呵呵,那些可怜的鱼儿,全然不知有人已准备好了烹煮它们的葱姜油盐。
 
   我问黑短袖衫,用什么做的钓饵,是蚯蚓还是别的什么。黑短袖衫转过头来告诉我:这些都不需要。说着,他扬起钓竿,钓绳下端,一串青里带点淡红的小虾,朝着不同角度,熠熠生辉,灵动鲜活。我知道,这些小虾里面,都藏有尖尖的利钩。当我问这做诱饵的虾子是买来还是自己取来时,黑短袖衫哈哈地笑了起来,说:假的假的,它们都是塑料虾。
 
   我的心蓦然一震。小时候也钓过鱼。那鱼钩,是用母亲的缝衣针,在煤油灯上烧红后弯曲而成。钓饵都是挖的门前水沟边的蚯蚓。好多时候,看到高粱杆芯做的浮子在水面沉下又浮起,提起钓竿,鱼钩上却空空如也。鱼儿将蚯蚓啜食后,却安然无恙。当然,也有鱼儿因为啜食时一不小心,被钩住而成为我的猎物。而一旦有鱼儿被钓住,别的鱼儿便有了格外的谨慎,一般不再轻易下口,纵是咬钩,也是浅尝辄止,把蚯蚓吃掉,让鱼钩毕露原型于水下。所以,我常常是在河边一呆半天,只钓得一、两条小䱗鱼,而带去的一小玻璃瓶蚯蚓,却全部成了鱼儿的美味。以至邻家的小伙伴阿喜常常拿我取笑,说我不是来钓鱼的,是来喂鱼的。
 
   我连续几次奇怪于阿喜为何每次钓鱼都斩获颇丰时,终于发现,他用的鱼钩不是我那种“自造”,是从街上买来的、钩上带“倒刺”的那种,鱼儿一旦咬了钩,便很难将其吐出。当然,比之现在的串钩及能发出诱鱼之光的假钓饵,阿喜不值一说。时光倏忽几十年,钓鱼之技,竟发达如此,不觉为鱼儿生出些许悲哀。想起旧俗处决犯人,将被执行者押赴刑场之前,都有酒肉伺候,这是给予受刑者最后的人性之暖。而这些鱼儿,当它们上钩之时,其实也就判了死刑,它们吞食的钓饵,应该类似于将被处决犯人的最后一餐。可是它们,竟连得享的这最后一餐,都是一个模拟造出的赝品。悲夫!
 
   用塑料做成的钓饵,确有乱真之效。可是,倘有从钩上逃脱的鱼儿,它们上当之后,还会再来贪嘴吗?黑短袖衫告诉我:一者,这鱼钩,附着性极强,一旦触及,鱼儿很难逃脱。二者,即便有鱼儿逃脱,它们过会儿还会再来;现在的鱼儿,好像记性极差。如果说,以塑料为钓饵诱使鱼儿上钩,让我感到了人类心灵的冷酷与坚硬,这些鱼儿自身的习性,则让我在这个初夏的上午,感到了一种发自心底的悲凉。想那些鱼儿,见到一个美丽却虚幻的泡影,便激动不已,因贪口大开而至万劫不复。世间万物,有贪心而没有记忆,该有多么可悲!
 
   姜太公钓渭水,老故事家喻户晓。渔钩是直的,且离水三尺。然而他不仅钓到了,而且钓到了周文王这条“大鱼”,钓到了一个可以任由自己施展政治抱负的平台。在这个平台上,他辅佐文王,兴邦立国,还帮助文王的儿子武王姬发灭掉了商朝。及至被武王封于齐地,姜太公完全实现了自己建功立业的理想。直钩之钓,收获之丰,让当时与后世,叹为观止。高手钓鱼,原来真饵假饵皆不用。钓者之乐,应是在渔而非鱼。当然,对于作为博弈的另一方,那些可怜的鱼儿或各类被钓者,即便幸运如文王,任怎样说,被钓都是一个沉重得不能再沉重的话题。
 
  (原载《杂文月刊》2022年第九期(上))
责任编辑:单璐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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