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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罐

发布于:2022-01-25 11:29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周迎宾

药罐为粘土烧制而成,造型简单粗陋,高约五寸,罐肚微微凸起呈椭圆状,上有提把,略微收缩的灌口留有一个翘起的壶嘴。药罐新时为土灰样,显得本色,经过天长日久的烟薰火燎后,便成了黑色。药罐并不是每户人家都有,偌大个村庄算来也就三两个。在村庄里,不管是谁购置的药罐,都不属于某个人或哪一家,谁家要用都行。平时,药罐大多会搁在一些体虚多病经常熬药的人家,不动声色地蛰伏在床下、灶台或者某个角落,等谁家需要就来取用。

乡邻间使用药罐是容不得一点寒暄和客气的,更不能说借用,用完后也不得送还,如果用后又好心送回,会被认为送来的是晦气而不是药罐,即使一贯包容大度的人也会面露不悦,十分生气,若遇到心胸狭窄的人家甚至会不顾颜面地低声嘀咕或开口大骂。如果使用者不小心打碎了药罐,也不碍事,反而认为“碎碎平安,去病消灾”。当病好了,不用了的药罐便弃置在家中不碍事,不显眼的地方,不管不问,希望永远都不再看见。

我十四岁时因为腿疾,从村东刘奶奶家拿回药罐,用过后,我仔仔细细地把药罐里外清洗干净,兴冲冲地又送回给她。平时一贯和蔼可亲的刘奶奶见后却怒冲冲地冷脸对我呵斥。回家后我询问母亲,母亲一听叫苦不迭的说:“这还得了啊!你怎么能把药罐给人家送回去呢?你还人家药罐,不等于也把疾病还给人家了么?你这不是在诅咒人家嘛!”母亲赶忙拉上我去给刘奶奶赔礼道歉,说:“村头土地庙里的土地爷需要药罐,我们正好帮他捎去,”听到母亲这么说,刘奶奶一直皱着的眉头才慢慢地舒展开来。临走时母亲果真拎起药罐,与我一起去了村头的土地庙,把药罐放在了香案下面。我问母亲,刘奶奶嫌药罐不吉利,你却送给土地爷,土地爷就不怕么?母亲说:土地爷不怕,他不像我们这些俗人,凡胎肉体,他老人家是神仙,担得起。

其实,村庄里每户人家都会有和药罐相伴的日子。那时候的村庄缺医少药,药罐就似村庄的制药厂,人们每遇到小病小灾,除了到村东头老中医叶先生那里抓一些现成中药,也有人会去村北的河滩上挖些腥凉苦涩的茅草根、车前草、升阳菜,村南的岗地上寻些野菊、婆婆丁、马齿笕等草药,回家放入药罐煎熬成汁,喝下调治体疾。村里的乡亲常会比喻自己“命如黄连”,而药罐中那些用经年干枯的根茎或鲜嫩枝叶煨出的浓稠药汁,则是他们消灾祛病和益寿延年的良方。他们不止一次地幻想那个黑黑的药罐能够创造奇迹,克制病魔或起死回生,庇佑人们身板能如初的硬朗。

草药治本,有小毛病的人喝个三罐两罐的草药就可见效,若是慢病缠身,就不是一天两天,几副药的事了,说不定要吃上几十上百副草药,得慢慢地熬,慢慢地喝……

一天天,一年年,沧桑的药罐吐纳着这个村庄草药的精华,沾润着村庄人的淳厚质朴,沸腾着关爱生命的药水,从东家转到西家,成一个村庄的希望,寄托着普渡众生的奢求,呵护着这个村庄内众多命运不济的苍生。

细煎慢熬中,有人逝去了生命,亦有人重获了新生。

 

责任编辑:胡俊月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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