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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巩《上元》:元宵,岂止欢意,更饶豪情

发布于:2021-03-15 18:39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沁筱寒(江沁园)
  金鞍驰骋属儿曹,夜半喧阗意气豪。
  明月满街流水远,华灯入望众星高。
  风吹玉漏穿花急,人近朱阑送目劳。
  自笑低心逐年少,只寻前事撚霜毛。
 
  这首《上元》乃“唐宋八大家”之一曾巩于元丰元年所写,彼时曾巩任职福州。所谓上元,即元宵。因曾巩“严而不扰,治理有方”,故福州境内人民安乐。是年元宵佳节,曾巩特作此诗,既写出了福州人民丰收的喜悦之情与欢度元宵的热闹景象,也道出了诗人那若隐若现的欢意与豪情。
 
  “金鞍驰骋属儿曹,夜半喧阗意气豪”,欢闹的元宵,市井街巷涌动着青春的气息。商品经济发达的宋朝基本瓦解了宵禁制度,夜市未了早市开场。待到节庆日子,喜庆的热浪更是在市井间涌动。譬如以游园、赏灯为乐的元宵节,就会出现人们走上街头彻夜狂欢的盛况。年近花甲的曾巩,就在元宵这般情景下,以长者的心态,看少年策马奔腾,看夜半喧哗拥挤,感喟“金鞍驰骋”、“夜半喧阗”的欢意终究都是属于少年的,却又情不自禁为少年的意气风发、豪情万丈所感染。
 
  由古及今,曾巩如是心境,倒让我颇有共鸣。人生恰似一个渡口,毕业那年是人的岸,人上了船,就会渐行渐远,从红颜过渡到白头,再也回不去了,一任年年春回。激情澎湃的时光如花季般短暂,未来那些极有可能渐渐暮气沉沉的岁月却是“路漫漫其修远兮”。但每每与志同道合的好友畅聊,每每看见那些青春逼人的少年,心中便会如曾巩那般,既喟叹那些淋漓的元气、蓬勃的朝气终究是“属儿曹”,又会颇受感染,满心期许那份“大风起兮云飞扬”、汪洋恣肆乃百川的壮阔切勿“冉冉物华休”,满心企盼余生都能做那欣欣以向荣、萋萋而摇绿的佳木。“意气豪”,何其美好。
 
  “明月满街流水远,华灯入望众星高”,月光如水倾泻,人潮涌动向前,欢意随人流绵延,又兼那万盏华灯,高耸入云霄,与圆月融合成最隽永的胜景。所谓“望”,农历每月十五日之谓也,月圆之谓也。“华灯入望”四字,可谓言简意赅点出了元宵观灯赏月之节俗。苏轼中秋望月思念胞弟苏辙时说:“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在芸芸众生心中,一年之中当属中秋之月最明亮,哪怕那一日乌云密布。但“一年明月打头圆”,正月十五,方为新年后的第一次月圆。自古圆月即被赋予团圆、圆满的意象,正月十五的圆月如轮、如盘、如镜,正月以来的欢意亦被推至巅峰。中国的节日表达的是一个古老的民族对时间的理解,连接我们过去和未来的其实是这一个个的节日,时间是由这一个个的节日连缀而成。
 
  但生命的长度,却不仅指时间,亦指体验,是体验延长了我们的生命。故元宵佳节那“明月满街”、“华灯入望”之美,不仅在于其本身,亦在于我们对此等良辰美景的体验。同一个如轮、如盘、如镜的月亮,同一种纯澈、纯净、纯美的情愫。生而为人,真正不该辜负的,除了元宵当空的那一抹月色,就是与血浓于水的至亲抑或心意相通、灵魂交汇的密友等在一起的时光。李白说“人生得意须尽欢”,其实人生相聚亦须尽欢,若有喜欢的容颜在眼前,若能与重要之人及时行乐,是日就是好日。每一个与重要之人团圆的日子都是圆满的,都值得我们翩翩起舞。若心中有所爱有所期待,那么每一个似水流年里片刻的良辰美景,都会成为我们珍视的赏心乐事与记忆深处的珍宝。因佳时难再,盛会不常,故我们心花盛放的同时,亦会期许时间变慢,成为永恒,如此,人生不能更好了。
 
  元宵观灯赏月的节俗又为青年男女提供了偶遇、相识、约会的契机,故“风吹玉漏穿花急,人近朱阑送目劳”这一清词丽句便跃然纸上。春风吹动玉漏,更鼓声和少男皆急切切地于花间穿梭,靠近朱阑的少女则眼波流转、顾盼生姿。所谓“玉漏”,计时器之谓也,既是计时,便架不住其无情,便极易让人生出光景不待人的慨叹来。而“朱阑”此意象又蕴含思念、痴望的绵绵情意。至若“急”“劳”二字,更是道出了少男少女思春的迫切心情。青春年少是最容易滋生爱情的水样年华。每个人的青春年少,大抵都逃不过一场杏花微雨般的爱情。最美的爱情与最美的友情一样,皆是思想碰撞的火花与灵魂深处的契合。若是能于元宵观灯赏月之时邂逅最美的爱情,那确是美事一桩。
 
  “自笑低心逐年少,只寻前事撚霜毛”,曾巩鬓发白似霜,却还勉强自己跟着少年夜游,自己都颇感好笑,既然韶华已逝,那不妨追忆下前尘往事吧。触景生情,叙事怀旧,此处既有对自己勉强寻觅少年情怀的自嘲,亦有青春年华一去不复返的无奈,更有无惧年龄而勇于追逐少年步伐的清明豁达。然也,窃以为,青春不在年龄而在心气;梦想,庶几为青春之别名。那么,年迈的曾巩有梦想么?自然是有。就拿彼时来说,福州百姓永远安居乐业,自己永远与民同乐,即是曾巩的梦想了。曾巩为文极好,为官亦然。若非曾巩从政有方,福州丰收,局势安定,百姓欢悦,是年元宵亦不会有如斯胜景。曾巩在福州仅年余,却政绩卓著,焉能说不是得益于其心怀梦想?
 
  是的,若心无向明,那青春亦不过是干瘪躯壳;若心怀梦想,那即便是韶华渐逝甚或已逝也能守住豪情而怡人悦己。青春不再之后,若只慨叹着年纪渐长百事哀,若只瞧得见身前三尺,便无法抵达深具绝顶风光的万仞之巅。冯骥才如是说:“大风可以吹起一张白纸,却无法吹走一只蝴蝶,因为生命的力量在于不顺从。”所谓的不顺从,可以是对年龄的不顺从,可以是永远心怀梦想的生机勃勃。也许,不顺从,才能让人生余味无穷;也许,人生恰如小说,最终以余味定输赢。
 
  当然,唯有自己心之所向、情之所系的愿景,方可称之为梦想。网上流传的“我上班是为了赚钱,你却和我谈理想,而你不知道我的理想是不上班”之类的笑话,吐槽很多公司喜欢画大饼,以所谓的梦想吸引员工。然也,居高临下者强加的所谓梦想,如何能称之为梦想?那不过是成功者的“格局绑架”,是华而不实的人生金句。梦无大小,但唯有发自内心的所爱,才是梦想。少数幸运儿从事的工作恰好是自己热爱的,是以其工作和事业之间可以划等号。而大多数人工作的目的确实仅仅是养家糊口,但在这大多数的人里,亦总有不愿一生仅囿于工作而失去青春激情的。于是乎,他们干起了副业,抑或滋养着爱好。以主业为生,消除现世的不安;以副业为乐,持情怀,观星辰,直把少年之情流连到垂暮之日;以爱好为药,怡情养心,身忙无妨,但求心闲。
 
  我在曾巩的这首《上元》里,体味着他元宵夜游的欢意与追逐少年步伐的豪情,感慨遂深。每逢佳节,我都会思忆起往事一幕幕、悲欢一幕幕。无论彼时是在身在故乡还是身在他乡,都会在与亲友相聚之时,在饮至微醺之时,心生凝滞感,深悉良辰美景大抵会转瞬即逝。生而为人,即便永远志得意满,也总有沙漏在人生活的背景里泻着,人偶尔瞥上一眼,也兀自心惊肉跳,可还是想努力遮挽,想在似水的流年中追求永恒的欢意与豪情。而元宵,恰是人类时间轴上的一个节点,它,岂止欢意,更饶豪情!
 
  我想,岁时佳节宜许愿。元宵既至,那便祝诸君,圆圆满满!
责任编辑:古岩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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