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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乡情更怯

发布于:2019-09-22 08:35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陶桃
  春日,风轻云淡,斜阳欲黄昏。我不敢正大光明地走进故乡,我刻意回避我不想面对的一切,天空是灰色的,太阳是刺眼的。我没能给故乡做出什么会给他们什么报答,,我总觉得无颜面见乡亲。见了他们总是有意躲开似的。而到了县城,总希望能随时碰到一个老乡。
 
  我在等自己的成功,在等待中,总以为别人还是那个样子,没经意间,别人发生了变故,一个个熟悉的人先后离开,我沮丧至极,我也只能眼看着曾经熟悉的感动我的人越走越远,而我却无能为力。
 
  一些过往,在脑海中一幕幕地来回闪现。
 
  我家的东面挨着司有俭三大爷,他有三个儿子,三个儿子都在煤矿上班,三个儿子每人一处房子,老大老二老三由南向北依次紧靠着。我家和老大家的房子东西紧靠着。中间有一个小道,人不能通行,就堵住了。就是这个夹道,却让我尝到了从未吃过的火烧的香味。是那样的香美,其实那只是矿食堂里最为普通的素火烧和肉火烧。
 
  三大娘娘家也姓尹,和我的父亲同辈,因此自有一种同家人的感觉。我们那儿有天下无二尹的说法,因此见到姓尹的人自有一种亲切。她就常常把儿子从矿上买回来的火烧送给母亲几个。而母亲就给我吃。我接过外表酥黄、散发着诱人香味的精致的火烧,仔细欣赏一遍,先咬一小口,用手小心接住掉下的碎屑,再放进嘴巴里,又香又脆,五香面夹杂其中,散发着特殊的很少尝过的味道,而肉火烧更是刺激着人的味蕾,用牙一咬,葱拌的肉馅又滑又嫩,真是很少有过的幸福的感觉。这是以前不曾吃过的。虽然离煤矿不远,矿上还占着我村的土地,但工农间“老死不相往来”的禁戒分外明显,工人是令人羡慕的。自从我尝到三大娘送给的火烧之后,我对工人简直就是崇拜了。偶尔碰到上班回家的三大爷,总是恭恭敬敬地叫一声:三大爷!
 
  直到后来,农村人不断富足有了钱,矿餐厅也对外开放了,农村人可以同工人一样走进矿餐厅去买馒头和火烧了,还可以看到有工人左手拿两个馒头,右手拿一个猪蹄,津津有味地吃着。吃了个火烧,火烧的味道似乎变了,尝不出曾经的味道,亦或许因常吃火烧,已习以为常。走南闯北,能留在心中的只有三大娘送的火烧的香味。
 
  走过岁月,每一季,我们都希望风调雨顺,日子红火。
 
  西邻居是王玉秀大嫂子,其实她家和我家还隔着一户。按照庄姓辈分享致敬,我叫她嫂子,而母亲因玉秀嫂子年龄大也称她为大嫂。
 
  一场大雪过后,眼看就要过年了,我们小孩子们兴奋地在雪地里、大街上跑来跑去,从不知道疲倦,而我却发现母亲却陷入了忧愁之中,有时眼中涌满泪水。
 
  一天,西邻玉秀大嫂来串门,大嫂是异姓大嫂,长得有些胖,头发有些花白。她见母亲泪眼迷离的样子,就忙问,大婶子,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还过不去的?玉秀嫂子家从很早就做豆腐。那时凡做点小买卖就能挣到点钱。
 
  哎!别提了,我真的不想说。这不,快过年了,我手里还一分钱没有,怎么过年!更别说给小孩买身衣服了!母亲无力地说出。
 
  没钱?过个年还能花多少钱!钱多多花,钱少少花。
 
  说的是!可我手里真的一分钱也没有!母亲不敢看那大嫂。
 
  一分钱没有!你家大叔不是混得不错嘛?
 
  混得不错!好不好,外人是不知道的。干么么赔!母亲无奈地说。
 
  怎么会这样!我这里还有七、八十块钱,你先拿着花吧,再多我现在也没拿着。
 
  行,算我借你的,等我有了立马还你!母亲小心接过玉秀嫂子递过来的钱,忙赔笑。
 
  第二天,最后一个大集,母亲赶紧叫上我买了一些过年的东西,有咸鱼,粉条、芹菜、藕、香菜等,还有几挂我日夜思念的鞭炮。
 
  年来了,母亲和我们一样高兴着。九点以后,大街小巷里弥漫着一种油炸面糊鱼的香味,那是一种让人激动地气味,让人不觉深呼吸起来。这就是一种过年的味道。我和妹妹高兴地跑到大街上,母亲露出了一丝笑容。总算缓过了这个年。生命里的每段时光,都伴随了我的成长,因为每一次我都收获了不同的东西。
 
  在农村,每个稍大的姓氏,都有几个主持公道、受人尊敬的长辈。同姓的承美大爷爷和承河三爷爷就是我们尹姓的“族长”。那年我和弟弟分家,就是在他们的主持下开展的。作为长子,我从感情上是不愿分家的。我的眼里噙满泪水,但努力没让它们流出,总以为只要分了家,就分心了。可望一眼媳妇,竟毫不在乎,她原来是早就想分开家的。族长为同姓族人主持着公平和正义,受到了族人的拥护和爱戴。
 
  后来“族长”年龄大了,燕祥叔接过了重任。可惜他得了尿毒症,大约是因为劳累过度,喝水少。他承包了四、五十亩土地,对自己太狠了。也因燕祥叔的父亲,他那一辈人对土地有太多的情感,他不敢回忆缺粮的年代,从而承包下那么多的地,而使儿子受累,儿子本来长得不高大,却要弄那么多的地,把儿子拴在那些地上了。有了地,打了粱,确实心里踏实了,不至于担心缺粮饿坏人。燕祥叔还种了桃树、苹果树,收了桃子自己骑了车子,驮着框子去卖桃子,卖不掉就烂了,看着心疼。后来燕祥叔的病越来越厉害,年龄不足五十,含恨离开了亲人。淡淡哀思似烟缭绕,深深怀念如灰纷飞。人生无常,生命有时候竟是那么的脆弱和短暂。谁都难以预料,意外和明天哪一个先到,生命又会在何时戛然而止。让人不由得对生命心生敬畏之情。
 
  熟悉的人历历在目,带给自己的感动依然如当年般亲切。我知道面对流年飞逝,面对往事如昨,思绪总是在不自觉地翻阅着陈年的过往,视线逐渐变得模糊。
 
  而村子里熟悉的人不断离世,是那样的令人不安、茫然、彷徨、孤独、忐忑。我们的世界是无情的,它将你熟悉的人在一夕之间就不再见到,我们所能做的只是缅怀,和岁月做一次回眸,感受着时光深处浅浅淡淡的伤痕。曾幻想他乡的行云流水,认为熟悉的地方禁锢了你的脚步。而回首故乡,那儿才是我们追思世界的本原,人生的终极,灵魂的永恒故乡。
 
  而我离开时,抬起头还可以看见没有落下的月儿和那颗孤独的启明星。无论悲喜,那些岁月的记忆化作一缕春风温暖我心。
 
  
责任编辑:古岩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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