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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胎毛笔

发布于:2019-06-04 08:45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吊脚楼

  我们一直叫大外孙“大宝”。这是一支用大宝的胎发做的胎毛笔。大宝快十二岁了。十余年来,我一直都没动过这支胎毛笔,要不是前些天搬家,它还是静静地躺在我的书橱里。

  她爸妈把这支胎毛笔送给我们后,我就把它和一套《辞海》放在一起。当初这样放置并无特别的寓意,只是觉得都是硬质的,彼此依衬着很是妥帖。《辞海》的封皮是翠绿色的,绿色很肥,有凝重感,缎面盒却红灿灿的,红得有些张扬,似乎随时都有红色的粉尘飞将出来。盒子上面有凤凰图案,凤尾的羽毛用金丝勾勒而成。金丝线条银白色,柔柔的、细细的,有几分贵气和雅致。俗话说,红配绿,丑到底,但我不仅不觉得不般配、不协调,或者碍眼、走神,甚至觉着还有另外的意味。我一直都在想,外孙女日后要成为一个满身都有书卷气的人,让它偎在《辞海》里,寄托未必不能梦想成真。

  胎毛笔的笔毫用透明的笔套套着,笔毫深褐色,毫发纹理清晰,节理规规整整,纹丝不乱。笔杆是陶瓷做的,一分三节,后两节向两端渐次增粗,看上去有腰翘感。中间一节最长,仿景泰蓝制作,翠蓝色的底色上点缀着一朵朵竞相绽放的小花朵。花瓣乳白色,暗含不易擦觉的鹅黄。笔杆的两头是是乳白色的瓷料,玉石一般,白色中泛着隐隐约约的暗青。

  大宝黛眉,浓黑,眼睛大,眼珠子黑葡萄一般。她出生时,就是满头细发,软软的,算不上乌黑,却油光油光,安安静静地搭拉在头皮上。女婿高兴,时不时摸摸大宝的头发,说一定要为女儿做两支胎毛笔,待她出阁时当特别的嫁妆送给她。

  大宝百日那天,一家人去理发店给大宝剃胎头。大宝窝在奶奶怀里睡觉,小粉嘴一噘一噘的,粉嫩的小舌尖,时不时贼溜溜地探出头来,左右晃荡一会,又娇羞羞地立马缩了回去。奶奶千叮咛万嘱咐,要理发师小心再小心。她自己的老蛮腰酸了,也不敢欠身子。女儿、女婿的眼睛死盯着理发师手中的推剪,推荐前移一步,他们的目光就挪动一步,生怕伤了女儿的头皮。女婿是大憨个子,气喘吁吁地蹲着身子,双手把围单的下摆举得高高的,唯恐大宝的胎发散失、遗落了。看着女儿的头发柳絮般飘落而下,他嘴巴里一个劲的“啧啧啧”。这“啧啧啧”声里,一半怜惜,一半憧憬。事毕,女婿尖着两指,一边收捡女儿的乳发,一念念有词:“这头发做的胎毛笔,该是能写锦绣文章了。

  回到家里,他们把大宝的胎发放在搪瓷盆里,倒几瓶“农夫山泉”,滴三两滴发精去脂,再清水漂洗。搪瓷盆内壁白色,胎发散乱地漂浮在水面上,很显眼。女儿看见一根根胎发在清水中洋洋洒洒地荡来荡去,突然来了诗兴,说,“这是锦鲤戏水哩!”奶奶实诚,不理会这酸溜溜的东西,手一挥:“别咬文爵字了。拿白毛巾来!”末了,不忘叮嘱一句,“别拿到日头里晒,坏了发质。阴干。”

  女婿在百度里找做胎毛笔的厂家,一家一家地比,优中选优。长沙的最好!于是乎,大宝的胎发便从皇城一路南下到了潇湘之地,集束成了两支胎毛笔。

  女儿送了我一支,并再三嘱咐我,不要把胎毛笔蘸墨水当普通毛笔使用了。需要你来叮嘱我吗?我断不会如此造次,把带有大宝生命气息的胎毛笔随随便便地用了。但转念一想,纪念、珍藏有许多种方式,把它束之高阁放在书橱中最显眼的地方,让它依偎在歌赋比兴的书香中,周身都弥漫着文化气息,每一天里,只要我一抬头,就能看到它窈窕淑女般与文祖们对话。这情景,对我无疑是一种别样的精神慰藉。

  但是,笔的使命是用来书写的,它存在的意义就在于它的笔端能流出生命的诗性。也许有一天,当大宝会作诗文了,我会用它把她的文字抄写下来,盖上我的印章,装裱后挂在我书房的一侧。看到它,就像看到大宝站在我的身边。也许会在某一天,我会把这支笔连同我的“书法”作品一并送给大宝,用以见证姥爷从来不曾缺席过的牵挂。

  

责任编辑:胡俊月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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