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灯

　　下雪了。

　　脚踩在雪上的声音在夜晚听上去很有力，很冷清。我用手掸了掸刘海上的雪花，“呵”出一口气，在桔红色的路灯下向前方蔓延，消失不见。抬头看了眼纷纷扬扬，四处飘落的雪，有点莫名的烦躁。不远处也有两个和我一样背着书包的学生，偶尔转过头面对面说着些什么，路灯把他们年轻的侧脸染得很好看。我看到不远处矗立着的这条街上的最后两盏灯依旧是暖洋洋的光，隔开了前面的黑暗，把一个冬天下雪的世界无界限的切割开来，看不到尽头。

　　我走得快了点，想跟上刚刚被黑暗淹没的两个人，可是他们离得很远，早已不知在那条岔路上消失了。我穿过那片末日的光亮，没入了黑暗中。天空中没有月亮，没有星星，死气沉沉的，却又因为雪的白净变得遥远。回头望望身后，雪花被染成桔红色在空气中缓缓下落，无声，仿佛雪花变得温暖了点，变得柔美。

　　周围似乎更加静谧，没有生气的样子。我吞了吞口水，手在手套里出汗了，脚步不自觉地加快，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分岔口处有一座房子，主人可能很早就睡了，一片黑暗，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狮子，吞噬我的内心。走过转角，不远处几棵香樟树下依稀有些亮光，白白的光，穿过了树木的枝干间，挥散开来。树下似乎有人站在那儿，看不清楚模样，却让我莫名的心安。

　　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雪的靴子，觉得自己的脚像放进了冰窖里，冻住了骨血。使劲蹬脚，雪掉下来了，脚还是冷。朝着远处深沉黑暗里的灯光，小跑了起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那盏灯在黑暗里破壳而出，照进我的心里。她就站在灯下，穿着睡衣，裹着厚厚的棉袄，可能已经睡下了，头发有点乱，看到我的时候就往我这边走了过来。

　　雪渐渐的有些小了。

　　她穿着比脚大一码的鞋子，在雪上拖了长长的一道痕迹。接过了我的书包，搂着我的肩膀往那灯光处走。我吐了一口气，哆哆嗦嗦的。她抓起了我的手放进她棉袄的口袋里，里面暖乎乎的，可她的手也很凉。"让你多穿点你不愿意穿，冻了吧！"我没说话，扭头看了她一眼。她的侧脸被白色的光映得白白的，那光慢慢地浸入了她的眼睛，在她的瞳孔里不断融化，融化，温暖了这个只有一盏孤灯的雪夜。

　　我往她怀里挤了挤，嗅着她身上的香味，走向那黑暗中的灯盏，它简单而静好，是夜空里唯一的星辰。

　　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夜晚，细小的雪花钻进了脖子里，让人不由得一阵颤栗，雪越发小了，夜，也越发的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