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寂静里等你

发布于:2017-10-07 22:34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上下

　　近几日，我和蚊子的事儿已经无话可讲，毕竟环境如此，与其说我妥协它蚊子，倒不如说我认了眼前这命。所以，我只好躲在闷热的被子里，在我入睡之前最好别惹我。至于我睡了，那随它吧！也不在乎被它钉点便宜。

　　今天我要说的是他。他没说过我不能说他的事，也没说过不能说。所以我用他。

　　是我们第二次见面的前一天他消失的。我也没找，徒劳，就好像早就知道他总要消失似的。

　　我们都是残疾人，我是个半瞎子，他是个聋子。我们又有着一样的爱好，喜欢五花肉，不是猪身上的，是带着沐浴露香味的那一坨。

　　他消失那天我没找，找也找不到。那一天我因为他的消失很虚弱，是一种无能为力的痛苦，仿佛在体会他活着的无力。什么都不想说，也没必要说。

　　我用了很久才摆脱那种无力感。就像很难摆脱前男友的笑一样。笑是前男友的符号，无力是他的符号。他冷漠的都懒得笑一下。而我知道他对世界还有依赖，每个活着的人都是。不然不会跟我讲他的故事。

　　我试着揣摩他的情感，如果我是他……我不知道，很疲惫。

　　小时候他的生活平常得没啥可说的。可以跟爸妈撒娇使横，有哥疼有姐护。青春期来了，他在痛苦和纠结之后确定自己是同性恋，确定自己爱上的注定是荒唐，确定别人知道他是同性恋后会对他另眼相看。那段期间他过得不好，害怕被别人了解，所以逐渐成了一个自闭的人，更是刻意把自己包装得硬气蛮横。结果无知的少年成了一个极端之徒。他甚至把这种别于他人的性格当成个性。可他的内心是寂寞的、痛苦的、冰冷的。相由心生，惹得家人爱莫能助。

　　命运没有眷顾他的痛苦，一次大病导致双耳失聪。年轻的他认为上帝不仅关了他的门，又封了他的窗。就好像渴望解脱的心被判了死刑。无声让他感到与世隔绝，烦躁犹如荒野上的烈火，一点点燃尽了，剩下的便是苍凉和荒芜。即便春又来，轮回的过程再无可恋。抑郁不是救赎之旅，是每天都在想：“怎么死”？或许那是唯一的解脱。

　　从自闭到抑郁，这种痛苦爸妈无法分担，只能一同承受。这就是一个糟糕的家庭，曾经平凡的快乐与时同焚。

　　他自杀未遂后的重生似乎燃起一点向生的火苗，并不强烈。

　　之后，网线成了红线，把他和他拴在一了起。爱情的魔力不由我多说。他从人生的最低谷弹跳至最高点。即便这美好是苟且的，无人分享。思想的空间有限，曾经被孤独和痛苦占据，网恋中则被幻想一个人占据。

　　对于他的父母而言，他想活下去已是难得，何况他会一个人按捺不住的偷笑。对于一个自闭又抑郁的人笑有多么难得。这突然地改变让家人欣喜，也不安，

　　第一次和他见面，那人和所想的有些不同，可这分明就是他魂牵梦绕的人，是那个让他忘乎所有的人，可以付出一切的人。这便是一个极端者对爱的执迷。

　　为一人择一城。痴痴地浸泡在爱河里迷醉。生活终究是平淡的，情绪的沸点很难维持。对方缺点放大的过程里有过太多争吵。

　　一次吵闹后他回了老家。在父母的追问下，在他烦躁的情绪下。他大声喊出自己是同性恋，这是积攒多年的怒放。他完全没料到这声音的威力能把母亲击倒在地。虽然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也把自己惊定了。随后，父亲的一棍让几道血流从头顶迅速钻进后脊梁，滚热，痒痒的，然后是一片漆黑。

　　醒来后又是一个新世界。他听不到亲人相诉中对他的恐惧和差评，但这一切都能用心感受得到。亲人、朋友都在远离他。那次住院为他缝针的是表哥。表哥不让他爸妈把他得了艾滋病这事和外人说，爸妈没说，可是很快所有的亲戚朋友都知道他是同性恋，他是艾滋病患者。

　　曾经无数次渴求死亡，在他不了解艾滋病的最初，以为死亡真的来了，却又恐惧和不舍。又如何？他得了人人畏惧的艾滋病，连亲哥亲姐都不让自家的小孩跟他有照面。渐渐的跟亲人隔离，身边所剩的只有爸妈，爸妈也变了，变成世界上最可怜的父母。

　　他恨透了他，恨透了他强硬的做爱不带安全套，恨透了他不能和他一样忠于爱情。爱恨交加的过了几个月后返回到有他的城市，本想发泄一下然后被他抱着痛哭一场，没有，只有一个人熟悉又陌生的孤影随行。最后还是见了，可盼来的不是安慰，是一场无情的哑剧。

　　他说想哭却哭不出来的滋味很难受，直到找不出哭的理由，也就不想哭了。

　　如果说对世界还有留恋便是父母，他给爸妈写了一忏悔信后打算再不折磨父母。

　　一个人的六年，一个城市从陌生到熟悉，一颗心从寂寞到孤独。生活安静了，每天除了单调的工作别无所求。他说自己的工作很适合他。听不到缝纫机的噪音，喜欢针在不同的布上走过，很快，又很慢，走过的地方会留下一条清晰的线。

　　他说以前满心都是恨。他恨自己的性取向，恨社会对同性恋的歧视，恨艾滋病，恨命运。是平静后才学会的感谢。感谢父母让他活过，感谢他曾爱过的人让他爱过，感谢所有的磨难让他终得平静。平静，需要用心守护，心有所依便不孤独。他还说自己不想孤独，不然不会认识我，可认识我让他不平静。

　　第二次见面之前。我说很想抱抱他，他答应了。

责任编辑：我是德波作者文集作者声明

分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