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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之路——某种爱情

发布于:2017-04-07 09:29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高德烈

  无论晴雨,无论冬夏,无论喜悦忧伤,电视台的节目总是准时到不顾一切,中央台的新闻联播、省台新闻、市台新闻,顺序也规律到不顾一切。此时,外面的雨在黑夜的夜空中不顾一切的倾泻,为了表示对来访者的尊重,婉露把电视的声音调到最小,断断续续的人影在屏幕上变幻着。

  来访者是先生公司的出纳玢子以及她的女儿。

  婉露的先生爱玢子,对玢子百依百顺,玢子想要什么就会拥有什么,玢子于是有了一辆进口轿车,有了一套海景房,有了一枚皇冠钻戒,有了一天换三套都永远不会重样的服装,还有了一个女儿;玢子不想要什么也就不会有什么,玢子于是没有了生育后的赘肉,没有了上班考勤的约束,没有了缺钱的烦恼。

  婉露的先生爱玢子,玢子生病的时候,他不会像别的男人那样“多喝水”、“多休息”、“早点睡”,而是以他两百多斤的体重提上各种玢子爱吃的水果送来,一粒粒地剥给玢子吃;玢子心情低落时,他甩掉酒桌上的客户赶来,拧动浑身的肥肉模仿宋小宝跳舞逗她开心;玢子刚怀孕时,他就不再让玢子走路或做事,把自己肥胖的身躯化作了真皮沙发,让娇小的玢子整天圈在他的怀抱里。

  玢子说这些的时候,婉露早早地恼了,她从未见过这么嚣张的小三,但修养这个词汇不停地提醒着她,使她局促不安,却只能作出唯一的反应,她调高了电视的音量,并把视线停留在荧屏上。

  玢子低头逗了逗怀中的女儿,小丫头虽然只有几个月,但不难看出绝对是个小规模的美人胚子,她大概还不能接收到这个空间内的两个女人之间无形的硝烟与无形的杀气,就呀呀地笑了起来。

  婉露回头瞥了一眼,又急忙转回头来,电视里正在播放“重要事情说三遍”的重复广告。

  只这一瞥,足以毫无疑问地确定,小丫头的眉眼、笑容、形貌,完全就是先生的小影子。

  婉露的修养已经到了极限,但她不确定自己崩溃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像个泼妇一般撕打与自己的性格不符,若恸哭起来未免折了场子,她只好抓过电视遥控器漫无目的的摁动,电视里的人声、音乐不停变换,像衰老的病夫抑扬的咳嗽。

  玢子把女儿抱在胸前轻轻摇晃,小丫头笑得更是开心了。

  玢子则并不开心,因为她想要拥有的至少还缺了一项,她拥有的男人还不够完整,他可以随时出现在她身边,为她做任何事情,但他总是要回家的,她所拥有的海景房对于她和他来说都算不上是一个家。

  婉露回过头来,冷冷地看着玢子,忽然笑出声来。她想到娘家的某个亲戚,起初那个老妇人会到她家来讨走几件旧衣服,然后是家电、家具,后来开始变本加厉地要钱。

  婉露看着面前这位比自己年轻许多、却与那位亲戚极其相似的女子,她就这样努力地把笑容留在脸上,尽管那是一抹很难看的笑容。

  玢子被她笑毛了,终于抓狂地站起身来说,他不爱你,你也不爱他!

  这是他说的?婉露问。

  嗯!

  你信吗?

  如果你爱他,你还能笑的出来?

  婉露端过茶几上的杯子抿了一口,玢子不动声色地向后挪了一小步,这个小动作被婉露看在眼里,差不多要大笑了,她大概以为自己会把这只杯子摔在她头上吧。

  玢子也觉得自己的小动作有些气短,便重新坐下,很苍白地说了句,你们都应该为自己的幸福考虑。

  请回吧,我们的幸福是我们自己的事。婉露轻轻地把杯子放下说。

  玢子此行之前思考过各种交谈过程,包括争吵、谩骂与撕打,也包括可能砸在自己头上的茶杯,但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她心有不甘地抱着女儿向门口走去,高跟鞋与木地板的触碰声很小巧、很清脆,象鸟儿掠过水面留下的涟漪。

  你们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有!这是玢子甩下的最后一句话。

  婉露胸腔中的脏器似被一柄利刃割开,痛感来得很快、很深沉、很持久,但她还是咬着牙坚持道,不送。

  婉露的孩子上学去了,男孩,不胖。

  婉露和先生都有一双很精神的眼睛,也都是单眼皮,这是他们“夫妻相”的唯一体现,但儿子却长着更精神的双眼皮。

  婉露知道,这孩子的眼是随他父亲的。那会儿,自己是建设局的一个小小科员,他却是高高在上的局长,办公室恋情发生的很浪漫、很快捷,一切都像是理所应当的那样发生了,他们不顾一切地爱着对方,他爱她的卷发,她爱他的眼睛;他摩挲着她的头发,吻着她的头发,她则顽强地逃离他的手、他的嘴唇,因为她想要抬起头来凝视他的眼睛,她不要他对自己说“我爱你”,因为他的双眼已经被爱填满,从那双眼里看到的都是被他深爱着的自己。

  婉露没有像贪心的玢子一样索取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她不想让他为难,不想让他回家后与老婆为了自己争执不休,她想要的很简单,一颗他的种子而已。

  种子发芽后,婉露用最快的速度和与自己有“夫妻相”的先生结婚了,他没有嗔怪,仍用那双饱含深情的眼睛远远地看着自己穿上嫁衣,远远地看着自己辞职而去,远远地看着自己孕育,仿佛始终没有离开自己身边。而从事建筑行业经营的先生婚后也获得了婉露带给他的运气,承接的路桥、小区、市政工程量在全市都是最高的,公司也占有了全市同行业中的领军之席。婉露知道,这是他对自己那份爱情的附属品,就像爱情生活中收到的一枝玫瑰花。

  儿子慢慢长大,形貌上与先生的不同也慢慢浮现得完整起来,社会生活不缺闲言碎语,也不缺长舌妇,婉露不担心先生听到些什么,因为他已经获得了弥补和回报;婉露也不担心别人听到些什么,因为之前她说过,“我们的幸福是我们自己的事”。先生在外面为了越来越多的业务奔忙,虽然现在已经知道他奔忙着的并不完全是公司的事,但婉露仍然愿意把自己关在家中一扇窗子里,窗外的云是他的眼睛,风是他的眼睛,雨是他的眼睛,春天、夏天、四季乃至窗外的一切都是他的眼睛,他在看着自己幸福着;婉露也在窗子里面看着他,看着他从局长变成副市长,看着他成为电视上除了主持人之外出镜率最高的面孔,看着他在荧屏上的一举一动,看着他的眼睛……

  虽然今天被玢子面对面地揭破,婉露仍然不在乎,她只愿意幸福着自己的幸福,这份幸福属于自己,也属于同在一座城市的他。她取过茶几上那张自己与儿子的合影,儿子倚在自己胸前,眉眼、神情、暖暖的笑,都是他的,若在长高长大一些,一定像他那样帅气、温暖……婉露拿着照片在室内走动着,仿佛和他一起同行,十指相握,走到无人处,他吻向自己的发、自己的颈。

  中央台新闻联播早已结束,省台新闻主持人用古井不波的嗓音播报着,经XX省委批准,某某省纪委对XX市委原常委、常务副市长XXX严重违纪问题进行了立案审查。经查,XXX严重违反廉洁纪律,利用职务上的便利谋取利益并收受巨额财物,涉嫌受贿犯罪;搞权钱交易、钱色交易,与多名女性发生或保持不正当关系……

  窗外一下子黑了。

  

责任编辑:胡俊月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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