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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拾朝花之生玉米更好吃

发布于:2013-07-21 21:49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叔洪

  在六十年代的初期,我国连续遭受三年的自然灾害,粮食严重减产。为了全国人民的生存,国家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各种生活日用品都采取供应的政策,尤其是人们赖以生存的粮食,国家更是严格控制。国家的口粮供应数量一减再减,一压再压。国家采取这种逐步缩减的政策也是实属无奈之举。到最后国家供应的口粮已经达到食不果腹的程度,对于这种最低保障的供应,当时人们管这种政策叫“低指标”,就是现在过去已经四十几年了,每当人们谈起那段经历的时候,我还是很自然的张嘴就说“低指标”,可见当时的情形对于经历过来的人们来说,在头脑中的印象是多么的深刻,乃至到了终生挥之不去的地步。

  说起那段挨饿的岁月,心里仍有余悸,对“粮食是宝中之宝”的体会深之又深,刻之又刻,没有经历过那段岁月的人是绝对不会懂得“家有余粮,心里不慌”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所以我一直坚持着“糟践粮食就是犯罪”这一理念。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到外面的饭店吃饭,我始终坚持一个原则“吃多少要多少,不能浪费粮食。”这并不是“一早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而是粮食对每一个人的生存来讲,是最最关键的东西,生活条件再好,也不能浪费粮食。

  现在想起来,就以当时我国的人口,和我国的耕种面积来讲,即使受到自然灾害也不至于到了食不果腹的程度。后来自己长大了,有了一点点的文化知识,也学会了思考,每每遇到人们谈论“低指标”的年代,就要思考这些问题,久而久之,多少也算是有了一个自认为正确的结果,那就是,自然灾害固然是其主要原因,但并不是全部原因所在。在这里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五八年的大跃进给人们带来的狂热,使所有的人的大脑都被冲昏,进入了混乱的忘乎所以的地步。全国各地纷纷建立食堂,人们再不用为吃喝拉撒操心费力,每个人只管端着面盆到食堂去领你喜欢吃的菜食,没有数量限制,不分男女老少,来则不拒。而人们一下子由过去得紧紧巴巴算计着过日子的操劳中解脱出来,真的认为国家有永远吃不完的粮食,有永远吃不完的鱼肉,所以便毫无顾忌的形成了浪费的习惯。

  我记得在当时人们吃不完的馒头米饭随处乱倒,绝对没有人会送回到食堂去,即使你送回食堂去,也没有人放着新作的不吃非吃这些被人们剩下的食物,果真如此,人们便会说你是神经病,或傻子。当时的局势已经让所有的中国人都认为,国家有的是东西,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人们的这种心理导致了对粮食浪费一点都不觉得心疼,乃至随手丢弃吃剩的食品成了一种习惯。如此大肆的挥霍,造成了国库的空虚,当灾害来临的时候,国家却拿不出那么多的粮食来保证最基本的或是最低的果腹需求。

  再有一点就是苏联为了显示他的老大哥的权威,对这个不听话的所谓“小老弟”开始报复,借着你闹饥荒的时候,强逼着你还债,我们为了摆脱苏联的控制,咬紧牙关,勒紧裤带强硬的说“还”。所以很多东西便源源不断的拉到苏联。拉到苏联的东西越来越多,而中国人的裤带则是越勒越紧,乃至紧到已经不用勒的程度了。

  就是基于这三种原因:自然灾害,还苏联的债,再加上大跃进时期的大肆浪费,如此便形成了天灾人祸的根源,才造成了我们国家的“低指标”的供应。

  挨饿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在我所经受的一切痛苦中,最难捱的,也是忍受时间最长的。在那个年代,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几乎没有人挺着胸走路,为什么,因为肚子饿,腹中是空的,直不起腰来。再加之人们普遍的认为挺直了腰板走路会饿得更快,所以为了让吃到肚子里那可怜的食物多在腹中停留一会,成了每一个人最大的愿望。

  大人们可以忍受,可是孩子们不行,他们会哭,会跟在父母的身后,嘴里不停的嚷嚷着饿,要吃的东西。无奈的父母也只能看着孩子饿得叫唤而咬着牙来呵斥。家里没有吃的,孩子们便会四处学摸吃的东西,只要是看见了,不管是谁的,拿起来便会往嘴里掖,不管是否好吃,那叫一个狼吞虎咽。

  我和鼻澄罐儿,铁老头儿自从那次在豌豆地里剥了回生豌豆吃,算是知道了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吃的东西。每天一吃完早饭,我们三个人便不约而同的一起行动,来到地里四处学摸,不管生熟,也不管地里种的东西是否长到了能吃的时候,不论是刚刚出苗的小白菜,还是粒没成的麦子,就连山芋秧子都从半截薅下来吃。反正只要一看四处没人,下手就揪,揪了就往嘴里掖。一次两次没事儿,时间长了没有不被逮住的道理。被逮住以后队长便告诉父母,我们的屁股便会遭受无情的打击。但我们仍然到地里去照“偷”不误。不是我们没记性,而是屁股上挨两下打要比肚子挨饿好受的多,所以我们选择宁愿挨打,也要到地里去偷可吃的东西。后来队长对我们也没办法,只是把我们轰走了事,他们也明白,对我们这些几岁大的孩子是没有办法的。因为到地里去偷吃的东西的不光我们三个人,十岁以下的几乎都到地里去偷,我们并不是发明者,而是跟着比我们大点的孩子们学的。

  不管生产队的队长也好,我们的父母也罢,对我们都采取宽容的态度,可是我们终于迎来了一次令我们终生难忘的痛打。我们三个人来到一片玉米地。这棒子是能吃的,不光棒子粒推成面可以贴饽饽或蒸窝头吃,而且没熟的棒子也可以烧着吃或是煮着吃。可是你们见到过啃生棒子吃码,你们见过连棒子轴都嚼着咽下肚子去的吗?

  那天我们三个人从棒子地经过,因为当时棒子刚串线儿,别说棒子粒没硬,那刚吐线儿的棒子连粒还没长,离着能吃还早着呐,所以在我的心中根本就没打它的主意。可是手欠的铁老头儿就像是玩儿一样,随手揪下一个嫩嫩的,挂着线儿的棒子来,一边走一边剥着玩儿。他从棒子上揪下一个棒子袍来随手就扔在了路边的苇子里,剥一片袍扔一片,把袍都剥完了,手里拿着像小黄瓜一样的没座粒的棒子芯玩儿。鼻澄罐儿看到了,便从铁老头儿手里拿了过来。他在手里三摆弄,两摆弄,便不经心地咬了一口在嘴里嚼着玩儿。“真甜!”鼻澄罐儿一边嚼着一边说,铁老头儿听说后有点儿不信,便从鼻澄罐儿手里拿过来也咬了一口,“还真甜!”他递给了我。我咬了一口一嚼还真是的,便冲铁老头儿点了点头。铁老头儿二话没说,转身就朝回跑。我当时没有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儿,但还是身不由己的跟着跑了过去。我们跑到棒子地后铁老头儿便钻进了地里,我和鼻澄罐儿也随后钻了进去。钻进两扇地后,铁老头儿便停下脚步,掰了一个吐线儿的棒子剥开便吃。此时我才明白了铁老头儿的意思,便也毫不迟疑的掰棒子剥着吃。比大拇哥大不了多少的小棒子芯,那得吃多少才能饱,等我们三个人缓过劲儿来的时候,我们已经擗了很大的一片了。被擗后的棒子是那么的明显,我们看着那么一片的棒子都被我们擗光了,心里便有些害怕,便悄悄地转到别处回了家。

  我回到家里见爸爸妈妈还没从地里干活回来,这提着的心总算多少放下了一点儿。快到下班的时候,我的心又悬了起来。等爸爸妈妈回家进了屋并没冲我发脾气,估计还不知道我们干的好事儿。要是以后不再去了,也就免了那一顿暴打了,可是我们只吃了这一次,便上了瘾。那嫩嫩的小棒子轴既甜又解馋,关键是能解饱,你说我们六七岁或五六岁的孩子能经得住如此之大的诱惑吗。所以在第二天的下午,我再也经不住铁老头儿和鼻澄罐儿的蹿搭,忍耐不住的又一起去了棒子地。这一次真的是我们倒霉,一个人还没吃上两个棒子,便被队长逮了个正着。“好小子,原来是你们——我可是在这等了你们一宿半天了。”我们三个人各被生产队里罚了一斤棒子面。一斤棒子面,这对一个家庭来讲都意味着什么——那可是像我们这么大的小孩子的三天的口粮,爸爸能不心疼得流血吗。爸爸气得脸都变了色,“你吃什么不好,你说那棒子还没座粒了,你那不是糟践庄稼嘛。”气得浑身发抖的爸爸把我好一顿臭揍,打完了之后还对妈妈说“三天别给他饭吃,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这一顿把我打得三天没下地。但有一点还算不错,妈妈不仅没按照爸爸的意思让我饿三天,反而让我吃得比平时还要好一些,想想这一顿打还是挺值得的。

  可是家里本来就不够吃的粮食又被罚了,那一个月是怎么熬过来的,我却浑然不知。多少年后每每回忆起这件事,心里都不是滋味,当时真的不懂得:小孩子淘气是可以原谅的,而糟践粮食是绝对不能宽恕的,因为那是维持生命的物质。

  二零零九年七月五日

  

责任编辑:祁桂平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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