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芦花飘飞时

　　秋风起，苇叶黄，重阳过后隆冬已近在眼前。丹顶鹤大雁等候鸟每当此时，都会不远万里如约而至，在盐城沿海滩涂度过严寒后，再迁涉至扎龙自然保护区繁衍生殖。这期间，黄海边小小的新洋港就进入了旅游高峰期。

　　仙鹤是传说中的长寿吉祥之鸟，盐城观赏地虽不是世界独一份，但得天独厚，全中国也就仅此两处。区域发展招商需求加上文化攻势，“湿地之都、丹鹤之乡”声名雀起，“赏仙鹤品海鲜，远眺黄海近观苇荡”的广告词，更引得游客、观摩者骆驿不绝。我的外地文友们，也会不时地借机前来游玩一番。

　　有朋自远方来，再忙，也得放下手边事，再累也得陪同客人四处转转。沿着蜿蜒的海堤公路，车向东南，距小镇约四公里左右，就到了驯鹤场。

　　驯鹤姑娘的故事早已广为流传，到此就不能不说到徐秀娟。站在海堤上，指着堤西一条南北流向的河流，我介绍说，这就是复堆河。为寻找飞走的大天鹅，徐秀娟在这里涉水过河，沉在了河底。文友不胜惊讶：这么小的一条河？

　　我点头。时光变迁，鹤场已不如过去那般偏僻，历年淤积，复堤河也不复当年的水深流急。然而正是眼前苇塘般不起眼的河流，曾噬食了一条年轻的生命。

　　那是1987年9月，盐城珍禽自然保护区成立不久，人工驯养野生珍禽的工作还处于起步阶段，鸟类因饲养不当、触网死亡及飞逃之事时有发生，负责人徐秀娟承受了很大的心理压力。据推测，她应该是听到了天鹅的鸣叫声才下水的，但她太心急了，竟没想到要脱下身上的牛仔服，体力不支，她没能趟过河去……两天后，人们找到了她，也终于在彼岸找到了那两只天鹅。

　　陪同文友登上高高耸立的望鹤亭，一起远眺茫茫苇海，走进空旷的放鹤台，看已被驯化的丹顶鹤白鹳鹭鸶，在网笼外自由漫步，低空翱翔；观赏池塘中鸣叫嬉戏的天鹅野鸭，还有那形影不离的鸳鸯；海堤边有一尊汉白玉少女雕像，面东而立，脸露微笑地凝望远方，手里拈着一条小鱼，好似正准备喂鸟；遥遥相对的海滩上，柏树掩影着一座简单的墓地，那就是徐秀娟墓。

　　陈列室中有多幅照片，介绍徐秀娟的生平。死于天鹅之爱，她是我国第一位因公殉职的环保人。死后被追认为烈士，事迹被多家媒体多种体裁的文字报道颂扬，我也曾写过《复堆河叙述的故事》。说盐城自然保护区的名气，因她得到提升其实并不为过。

　　一再重复同样的故事，日久不免懈怠。然而随着年岁渐长，从颂扬到惋惜，原先固守的观念也开始逐步改变：要做一番事业，难免会有牺牲，但任何有形物质的价值，再珍贵都不能与生命相提并论。那个爱笑爱唱的东北女孩，原本可以如常人一般，为人妻为人母，如今却静静地长眠此地。如花般凋谢的生命，永远定格的23岁，让年岁渐长的文友感慨万端，嘘唏不已。

　　走过那条小河，你可曾听说
　　有一位女孩她曾经来过
　　走过那片芦苇坡，你可曾听说
　　有一位女孩她留下一首歌
　　为何片片白云悄悄落泪
　　为何阵阵风儿为她诉说，啊
　　还有一群丹顶鹤轻轻地轻轻地飞过……

　　为了纪念她，驯鹤场经年累月播放的只有这首《真实的故事》。歌曲委婉动听，一遍又一遍，在原生态的滩涂湿地上空回荡，也在当地人的口口相传中变得耳熟能详。

　　头上天蓝蓝，脚下水清清，走过芦花飞舞、泛着白花花盐碱的滩地，闻着腥臊海风裹来盐蒿和大米草的微香，看水塘边自在爬行的小蟹，再听苇荡中不知名的“啾啾”鸟鸣，我和文友，都感到了一种深秋的落寞和淡淡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