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三首

中年

走着走着就觉得
似乎到了终点，山石隐形
路在蛇的腹部流转
一眼洞穿的风月，不是风
也不是月
是开在内心的昙花
烛火映红你朝向我的半边脸
另一半是黑暗
慢慢地聚拢，吐出
猩红的舌头。这时山谷里的风
忽然变得偏执和狡黠
我坐在石头上
靠着一颗扭曲的老树
它知道我心里的鼓噪，千万只
宿在洞穴中的蝙蝠
执著于倒立的世界
而你弯曲如一柄团扇
让整齐的岁月
流成涧石上清白的水声

白茶

洁白、细腻的茸毛
像还未褪去的青春，看清它
需要滚烫的沸水，冲击
翻转，流出绿色的汁液
那份绿色是淡淡的
少年，初涉尘世的不懂
但这并不表示来自内部的体香
馥郁，也是淡淡的
在安吉，我从采茶女的手中
接过一杯泡开的白茶
迎着光线，那些细碎的叶子
似乎有了和我
相似的生命，在淡绿色的水里跳舞
展现着好身段
我要轻轻地贴近鼻尖、嘴唇
闭上眼睛，深深地
感受异地的热情，在安吉
满山遍野的绿，唤醒我
前世隐约的足迹
穿过玻璃，茶的色彩
折射出渐渐消逝的基因

听戏

老戏楼的檐角，挂着一只清朝的蛛网
风吹过孔穴，青衣、花旦、刀马旦
有时也吼出一声秦腔，没有标识，看不出
红漆下掩盖的朝代。我靠着一根廊柱
休息，许多人，和我一样显得疲乏
这个喧闹的午后，听戏和演戏的人
几乎分辨不出来，但飞檐依然挑出高音
断续的戏文，像悬崖边的水流
沉淀着金属、脂粉，暗夜中烛光下的媚眼
我的指尖宿着一只蝴蝶，因为飞翔
青石的翅膀，从大汉
一直扑闪到现在